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黎亦酒,她竟然將他畫的定身符全撕了!
雖然他覺得這是低級符籙,雖然他並不想畫,雖然……但這畢竟是天品符籙啊!
耗費了他無數精力,拿到外麵出售每一張都價值萬千靈石!
而這裡足足有一百張!
她竟然撕掉了!她就這樣撕掉了!符陽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住手!”
他終於反應過來阻止的時候,黎亦酒已經隨手將符紙碎片揚了。
黃色的碎紙嘩啦啦地從符陽子頭頂落下。
他感到了羞辱,憤怒地看著黎亦酒,“你什麼意思?!”
黎亦酒好似沒有察覺到他的怒氣,隻平淡地開口,“你既覺得自己的水平沒必要畫這種低級符籙,便跟我說說自己現在是什麼水平吧。”
礙於“師父”在場,符陽子隻得忍下怒火,冷冷地開口,“天品巔峰。”
所以她有什麼資格指點他,又有什麼資格給他下馬威?
黎亦酒聽出他語氣中的自傲和嘲諷,聲音依舊平靜,“那你覺得我是什麼水平?”
符陽子想起她在弟子挑戰時展露出的實力——地品。
他承認,這天賦是世所罕見的了。
但如今不過時隔一個月,她多數時間還在外曆練,並沒有精力鑽研符道,也不可能有多少精進。
縱使她天賦再好,也還不如他遠矣。
他輕嗤一聲,語氣肯定,“地品。”
黎亦酒緩緩笑了,“這樣的話,我一個地品如何能指導天品巔峰的師弟?”
符陽子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結果話音未落,便見她忽而起身,“如此便請師弟賜教。”
靈力在她指尖流轉,玄奧的符紋在虛空之中飛速成形。
符陽子臉色一變,來不及思考她怎麼會傳說中神品符師才會的虛空成符,立即準備抵擋。
他拿出了一張雷電符,裹著靈力擲向她,試圖擊破空中的符紋。
然而無形的符紋卻毫無阻隔地穿過了他的符籙,瞬間就抵達了他的麵門。
符籙沒入了他的眉心,將他的身軀和神魂都禁錮在了原地。
於是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黎亦酒雲淡風輕地用指尖夾住他的雷電符,向他擲來……
不!符陽子瞳孔緊縮,幾乎可以預見自己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畫麵。
可他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連眨眼說話甚至呼吸都做不到,隻能任人宰割。
在他大腦空白的時候,符籙在距離他一寸的位置停下了。
黎亦酒從空中揭下他麵前的雷電符,隨意碾碎了,讓細碎的塵埃在他眼前簇簇落下。
但凡她慢一瞬,粉身碎骨的就不是符籙,而是他了。
符陽子額頭還殘留著冷汗,幾乎有些駭然地看著她。
這人是誰,怎麼長著黎亦酒那吊兒郎當的小弟子一樣的模樣,黎亦酒不是這樣的……
黎亦酒和往常一樣,聲音懶散隨意地開口,“你看不上的低級符籙和你看不起的人差點要了你的命——師弟,你有何感想?”
她打了個響指,禁錮之力頓消。
符陽子渾身一鬆,下意識後退幾步,差點被一個凳子絆倒在地。
他呼吸急促,目光驚駭,久久說不出話來。
黎亦酒也不催促,目光平靜而耐心,仿佛方才手段淩厲差點殺了他的人不是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黎亦酒已經吃了半盤點心,飲了一杯茶,符陽子終於回過神來。
他震驚地看著黎亦酒,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
可他被冷汗浸透的背脊還濕著,洞府外絲絲涼風吹進來,讓他一個哆嗦。
地上的符籙碎片也悠悠地打轉,昭示著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事。
黎亦酒當真擊敗了他。
她遊刃有餘,大獲全勝。
而他慘敗,差點丟了性命。
怎麼會這樣?符陽子仍然有種不真實感。
他死死地盯著黎亦酒,她不是普通弟子嗎?她不是地品嗎?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實力?
虛空成符……她是神品!
她這個年紀,她才入道多久,她這麼就成了神品符師?!
方才的雷電符並未劈到符陽子身上,他現在卻覺得如遭雷擊。
黎亦酒是神品符師,黎亦酒是神品符師,黎亦酒是神品符師,那他……
符陽子回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一陣無地自容。
須臾,他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緩步來到黎亦酒麵前深揖一禮。
不再是迫於輩分的禮節,而是真心實意的敬重,還有歉意和慚愧。
符陽子躬身道:“多謝師姐不吝賜教,師弟拙劣不堪,懇請師姐見諒。”
“起來吧。”
黎亦酒微微頷首,並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讓符陽子越發羞愧難當。
他口口聲聲說她隻是一名晚輩,根本不配指點他。
如今一看,他才像冥頑不化的弟子,不論是心境還是道行都比不上她。
黎亦酒確實不怎麼放在心上,她早就知道符陽子是什麼性格,也知曉他會做出什麼反應。
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算好了的。
黎亦酒平靜地看著他,“現在可明白師父為何讓你畫低級符籙了?”
符陽子慚愧道:“可是師父看破我心浮氣躁,誌得意滿,特意以此提點我?”
黎亦酒卻搖了搖頭,“這是師父讓你向我請教的原因,卻不是讓你畫定身符的原因。”
符陽子腦海中閃過什麼,但又難以捕捉,連忙道:“師弟愚鈍,請師姐指點。”
黎亦酒提醒,“你我初見時,你對我說過一句話。”
符陽子頓了頓,立即開口,“大道至簡?!”
他本還有些不解,但這四個字一出口,他腦海中的迷霧頓時散去,有種頓悟之感。
黎亦酒緩緩開口,“這是貫穿符道始終的準則,也是符師一生的追求。”
“大道至簡,簡單不代表弱小和低級,深奧也不代表強大和高級,深奧的雷電符會失手,簡單的定身符也可以取人性命……”
符陽子慚愧低頭,“師姐所言甚是。”
黎亦酒繼續道:“符籙本也沒有低級高級之分,隻有功能的差異罷了,最終效果如何,全看符師對符籙功能和水平的把握。”
“師父讓你畫最普通的定身符,因為這是最接近‘簡’的符紋,也是最容易跨越神品的符籙,我當初也是在畫定身符的時候突破神品的。”
“可你畫定身符的時候,因為它太簡單,筆觸越畫越浮躁不耐,畫正經符紋的時候還不如以前你畫王八的時候認真,如何能從中悟出大道?”
符陽子恍然大悟,又萬分慚愧,對“龜大師”道:“弟子朽木,未能領悟師父深意。”
而後再度對黎亦酒作揖,“多謝師姐不計前嫌悉心指點。”
黎亦酒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明白了就自己畫符去吧,彆忘了把你的垃圾帶走。”
符陽子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口中的“垃圾”指的是什麼。
是他之前畫的天品定身符。
他有些委屈,雖然但是……也還不至於是垃圾吧?
但這個辯駁在神品符師麵前顯然十分無力,他隻得一點點收拾好自己的符籙碎紙。
臨走時,他忍不住問:“師姐,你是何時突破神品的?”
他現在仍然有些難以置信,明明是個小弟子,怎麼突然就成神品宗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