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三清活了一千多年,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
他幾乎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黎亦酒真的在渡劫嗎?或者說她真的在吃飯嗎?
須臾,元嬰的三道雷劫結束,金光散去,蜀三清能夠將情況看得更清楚了。
黎亦酒還真在乾飯,而那元嬰的氣息那樣明顯。
她抬頭看了蜀三清一眼,隨口道:“掌門要不要一起吃?”
她雖口中這樣說著,但並未起身,也未曾準備碗筷,顯然隻是客氣一下。
蜀三清現在也沒有吃飯的興趣,看著她沒事兒人一樣的神色,忍不住開口,“……你尊重一下雷劫。”
黎亦酒點點頭,“尊重尊重,我很尊重。”
而後倒了一杯酒,向天窗外殘留的菜色雲霞高舉,“雷公電母辛苦了,我敬你們一杯。”
說罷,她將酒一飲而儘。
“……”
蜀三清看著她利索的樣子,總覺得她是自己想喝酒,什麼敬雷公電母都是順便敷衍一下的。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目光又落在她對麵。
他自然看不見江夜雨,隻看到她對麵分明空無一物,卻還是擺好了座椅和碗筷,令他有些奇怪,“你一個人用膳,為何要擺兩副碗筷?”
黎亦酒幽幽地開口,“我說我對麵有人你信嗎?”
蜀三清沉默了一下,也配合她幽默了一下,“……你彆嚇我。”
黎亦酒聳肩,“真的。”
蜀三清頓了頓,對她說了句,“斯人已逝,生者節哀。”
他並未在黎亦酒對麵察覺到絲毫氣息,自然當她是開玩笑。
而這種沒人還擺碗筷的做法,他隻見過一種情況。
就是有重要的親朋好友死了,生者為了表示珍重,當做對方還在來懷念祭奠。
黎亦酒沉默了一下,看著“斯人已逝”的江夜雨。
哦豁,你成死人了。
“……”
黎亦酒覺得蜀三清腦洞還挺大,而且還讓她無從解釋,除非讓江夜雨直接現身。
但他現身就直接等於暴露明燈祖師的身份了。
全靈域的徒子徒孫都會鬨騰起來,她現在還是個菜雞,還想要一段清淨時間。
無從解釋,黎亦酒乾脆就不解釋了,對蜀三清道:“掌門尋我可有要事?”
蜀三清微微頷首,“我欲與你商談一下仙門大比之事。”
黎亦酒邊吃邊聽他講,蜀三清也不介意她的隨意,也兀自尋了把椅子坐下。
他神色思忖道:“仙門大比對各大仙門至關重要,最終結果決定了一些修煉資源和領地的分配,上一屆的結果對清心宗十分不利……”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些冷沉,“那時《青雲功》剛問世不久,天衍宗的弟子大肆掠奪其他仙門弟子的修為,這樣的功法世人聞所未聞,毫無抵擋之力。”
“那時清心宗位列仙門百家之首,弟子修為自然也是,於是天衍宗便盯上了清心宗弟子,幾乎將清心宗的年輕一輩的天才摧毀殆儘。”
黎亦酒微微蹙眉,“所以此番仙門大比,隻能由新弟子頂上?”
仙門大比對參賽弟子的要求是骨齡一百以下,不論入道多久。
一般情況下,各大仙門中培養了一段時間的弟子,才是仙門大比的主力軍。
新弟子作為替補,甚至不上場。
但清心宗以前的天才弟子都被天衍宗所害,隻剩下一些天賦平平的人了。
清心宗隻能以他們為主力軍。
黎亦酒倒還好,但其他弟子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他們才剛入宗門,骨齡才二十多歲,卻要麵對將近百歲的資深弟子。
被各大仙門挑出來參賽的資深弟子,平均修為少說也是金丹。
然而清心宗新弟子中有幾個金丹?
這一屆弟子的天賦其實已經相當高了,但麵對各大仙門的精英,還是太稚嫩了。
蜀三清歎了一口氣,“我知道這太難為這些孩子了,也曾想過放棄這一屆仙門大比,但仙門大比太重要了,關乎著清心宗發展大計,他們的優秀給了我希望……還有你。”
他深深地看著黎亦酒,“你是清心宗最大的底牌和希望,仙門大比隻測骨齡,你……”
黎亦酒微微頷首,“我可以參賽。”雖然有點欺負小孩兒的嫌疑。
但她就喜歡欺負小孩兒。
蜀三清心中慰藉,又道:“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否辛苦一下,多參加幾條賽道。”
仙門大比除了最普遍的武鬥,還有丹道、器道、符道、音道、膳道、陣法道、禦獸道等五花八門的賽道,都對最終的仙門排名息息相關。
黎亦酒點頭,“沒問題,閒著也是閒著,我每條道上都去走走。”
蜀三清沉默了一下,看著她玩兒一般的神色,已經可以想象仙門大比會是怎樣的雞飛狗跳了。
但管她呢,反正霍霍的又不是自己人。
不過……蜀三清道:“全都參加恐怕不行,靈域各門類眾多,若是一門一門來過於耗費時間,往常都是多個賽道同時進行的。”
思及此,他看著黎亦酒道:“你可將你有把握的門類說與我,我在與各大仙門商議大比流程時,儘量將你要參加的賽道時間錯開。”
黎亦酒吃著靈膳想了想,隨意道:“除了膳道我都行,你看著安排吧。”
除了膳道都行……這可能嗎?
這是人能做到的事嗎?
蜀三清欲言又止,覺得她對晚輩的仙門大比可能並不重視,純當是玩兒了。
他頓了頓道:“我主要將清心宗五道錯開,這五道有勞你了,其他門類你感興趣去就去。”
黎亦酒神色凝重,道:“我儘量。”
蜀三清以為她沒有把握,下意識開解道:“儘力而為便好……”
卻聽黎亦酒凝重而認真地道:“我儘量把一切搞砸。”
“……”
蜀三清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此時沒有戴著龜大師的馬甲,蜀三清下意識將她當做弟子黎亦酒。
現在忽而反應過來她是龜大師,五道圓滿。
所以她要考慮的根本不是努力奪冠,而是儘量壓低自己的水平,以防露出破綻嚇到人。
骨齡二十多歲的五道圓滿,多恐怖呢?
蜀三清又提醒道:“仙門大比隻測骨齡,這一點其他仙門也常常在上麵做文章,你這樣的情況恐怕還有,莫要輕敵,小心為上。”
若非如此,蜀三清也做不到理所當然地靠黎亦酒作弊。
但既然反正大家都作弊,他也就不客氣了。
清心宗壓抑太久,急需一雪前恥。
黎亦酒頷首,“好。”
蜀三清放下心來,接著對她道:“仙門大比除了弟子間的比試‘少年群英會’,還有各宗門師長的比試‘千聖論道台’,你……”
他還沒說完,黎亦酒就道:“OK,我可以,我穿上馬甲打老的,脫了馬甲打小的。”
“……”
蜀三清沉默了一下,“這樣不會累嗎?我其實隻是想請你在千聖論道台大比來到之前,多指點一下長老們……不過如果你想這麼玩的話,也可以。”
他原本隻想靠她在群英會多奪得一些籌碼,結果她這是要一個人橫掃老幼全場的節奏。
黎亦酒一臉興奮,“我更想打老的。”
欺負徒子徒孫雖然好玩,但沒有挑戰性,欺負老……老徒子徒孫應該更有趣一點。
蜀三清:“……好的。”
原本蜀三清讓她一個人參加多個賽道就已經有些壓榨弟子的慚愧。
但看到她這麼興奮,這點慚愧瞬間化作對她的對手的擔憂。
蜀三清的話說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離開,洞府外傳來了幾位長老的聲音,“請問龜大師在嗎?”
黎亦酒回:“不在,有事嗎?”
她讓幾位長老進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