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以為男人會再裝一裝,沒想到這麼快就忍不住威脅他了。
在男人的目送下,烏遙融入隊伍消失在小孩堆裡。
關係要好的村民湊到一起閒聊,男人從旁邊路過,聽見他們在說快了快了。
他吐了口吐沫,抽出一根煙點燃。
媽的!那幫鬼東西咬人可真疼,還好盛會已經開始,一切都快結束了。
————
幼兒園很溫馨,搞得烏遙有些無聊。
好不容易熬到活動時間,他避開其他小孩跑到靠近圍欄的沙堆後麵。一個火紅的小影子立刻竄出來,穿過欄杆之間的空隙鑽進他懷裡。
烏遙上畫畫課的時候,就看見來找他的小狐狸了。
烏伯憶趴在他身上嗅了嗅,戒備地嗚嗚兩聲。
烏遙警惕地看看四周,“彆擔心我沒受傷,衣服上的血腥味是昨晚沾到的。”
他不僅要把昨晚的事告訴狐狸,還想將自己的分析和係統查到的資料一並說給它聽。
烏伯憶應該知道很多事隻是沒辦法表達出來,烏遙想通過它的反應確定心中的猜測。
“百億,接下來我會說出幾條信息,對你就點頭,錯就搖頭,不知道你就搖尾巴。”
烏遙捧著狐狸毛茸茸的小腦袋,聲音壓得極低,“你曾經在村子裡見過一個攝影愛好者,男性,身高一七五左右,帶著黑框眼鏡留著披肩發,專門跑來山裡拍赤狐。”
“他叫烏遙,你知道他已經死了,對麼。”
第036章 第二個世界(6)
從發現小狐狸的尾巴倉庫開始, 烏遙就在思考一件事。
為什麼這麼多人遇害官方卻沒有反應,依舊放任遊客進出旅遊,還允許長寧小隱村舉行帶有宗教性質的盛會。
小狐狸藏著警察證、學生證和記者證, 這些群體失蹤的消息可沒有那麼容易瞞住。
‘采生折割’的任務世界和‘一枕黃粱’不同, 它不像天堂島一樣與世隔絕,不會被某個人輕易掌控。
出現如今這種矛盾的情況,無非兩種可能。
官方知情卻不阻止,背地裡早已被善感真神靈仙掌控, 和村子是一夥的。
官方不知情, 外界對村子裡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第一種基本可以排除。
如果村子真的背靠官方,警察自然沒必要進村調查,村子也不可能留下這麼明顯的線索。
那些成熟專業的黑.幫,都會儘量避免和條子正麵衝突免得結下死仇。
連證物和殺人痕跡都處理不好的村民,到底用什麼手段瞞過了官方的眼睛?
這就是烏遙此前最困惑的地方。
昨晚看見盼弟皮時,烏遙就隱隱有了些想法。被人皮纏住手臂的瞬間, 他的思路便徹底打開了。
怪不得小狐狸說招娣盼弟可悲可恨, 怪不得她們會老老實實任由來財爹奴役。
這不是單方麵的施暴壓迫而是一場交易,兩個女孩心甘情願承受侮辱,為的是獲得更大的利益。
烏遙輕撫著小狐狸的腦袋, “百億, 你知道名叫烏遙的攝影愛好者已經死了,你不僅在墳圈子裡發現了他的攝影機, 還找到了他的屍體。”
烏伯憶錯愕地看著男孩, 狹長的狐狸眼猛地瞪大。
烏遙了然地點點頭, “我需要你幫我補充一條信息, 那具屍體有沒有被人扒掉皮?”
烏伯憶沒回答,仍舊怔怔地望著他。
“看來我猜對了, 村民殺死了烏遙,扒掉他的皮穿在自己身上,以他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離開村子。曾經被困在村子裡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人,一躍成為攝影界新秀。”
烏遙眼神越來越冷,“那名村民得到的好處遠不止這些,他或許已經是中老年人了,青春不再身體也大不如前。但穿上那張人皮後他就成了烏遙,擁有了更加年輕俊美的外表、更光鮮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這個村子再也困不住他了,我說的對麼,百億。”
烏伯憶像隻假狐狸,四隻小黑爪耷在身前,呆呆地躺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係統流著口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我,這,畫皮?!】
‘可以這麼理解。’
烏遙知道自己猜對了。
善感真神靈仙給予信徒的好處不隻是不死,還有改變命運一步登天的機會。
一個在溫飽線上掙紮的窮人隻需要穿上富二代的人皮,從此就取代了對方的身份,獲得自己拚儘一生都無法得到的財富。
一個殺人無數的通緝犯隻要穿上警察的皮,就搖身一變成為了正義使者。他可以大搖大擺從其他警察麵前走過,再厲害的人都抓不住他。
不需要寒窗苦讀努力拚搏,作為真神靈仙的信徒,他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人生。
看上誰的生活就把誰弄進村子裡,先扒掉自己的皮再扒掉對方的皮,往身上一套,人生就開啟了新篇章。
村民付出這麼多代價,自然都想獲得一個稍微好些的身份,所以小狐狸才會在墳圈子裡找到那麼多證件。
係統愣了半晌,【那盼弟為什麼……】
‘昨晚來財爹隻帶回了盼弟的皮沒帶回她的身體,看招娣那羨慕的眼神,盼弟估計找到了心儀的目標。現在恐怕已經穿著某個小孩的皮,和對方的家人一起離開村子,前往下個景點旅遊了。’
‘盼弟皮沒了主人,來財爹把它擺在供桌上想用神像控製住它,等下一個想改命的人出現,他再把盼弟皮給人穿上。’
係統聽懂了也更懵了,【不對吧,昨晚你從我這偷的那個小嬰兒道具,盼弟皮套上去發現不合身,就把小嬰兒吐出來了。換皮應該還要求目標皮囊的尺寸和自身體型相似,反正不能差得太多。】
【盼弟才八九歲,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想到殺人換皮?】
‘孩子想不到,大人不會教麼?’
烏遙冷笑一聲,“更何況誰說長得小就真的是小孩了,你說對吧,百億。”
這句話他說出了聲。
狐狸的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縫,正審視地望著他。
烏遙從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看出了它的質問。
他點了點狐狸眉心的白毛,“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懷疑我也是真神靈仙的信徒?”
烏伯憶沉思許久,歪頭嗚嗚兩聲。
烏遙沒聽懂,他現在在想另一件事。
白板的報告裡沒提到自己在村中遭遇過襲擊。
他給烏遙準備的身體,恐怕是在雙方換班,烏遙剛穿越過來空檔,被村民偷偷弄死的。
他的皮被人穿走了,屍體在墳圈子裡躺著。
來財很小隻有五歲,按理來說他應該隻能和年齡相近的小孩換皮,他倆不匹配。
既然如此,他的靈魂為什麼會出現在來財的身體裡?
人渣爹對男孩的態度很奇怪,明明不是真的疼愛他,卻沒有真教訓他,隻口頭威脅了幾句。
難道來財身上還藏著什麼秘密?
烏伯憶定定地望著男孩,想讓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烏遙張張嘴,突然有些疲憊。
為什麼烏伯憶不能像烏拾憶一樣從不問他任何事,對他無條件信任。
理智告訴烏遙,兩個目標人生經曆不同,他對它們的態度也不同。
沒有足夠的感情作為基礎,小狐狸憑什麼信任他?
新循環開始前諾亞沒有專門針對他,他可以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攻略烏拾憶上。
現在烏遙住在來財家裡,第一晚厲鬼遛彎,第二晚盼弟人皮貼地蹦迪。
來財爹隨時會騷擾他,小狐狸又不跟他住一起,烏遙沒精力也沒機會和烏伯憶培養感情。
烏遙實在太忙也太累了。
和烏拾憶在一起的十年過得太輕鬆,工作強度稍微上來他就有點吃不消了。
怪不得公司不建議員工在小世界長時間停留。
烏遙用力揉搓兩下眉心,重新恢複冷靜。
他勾起溫和的淺笑,深吸口氣想和小狐狸解釋清楚。一直打量他的烏伯憶,忽然抬爪給了他一個毛茸茸的擁抱。
“嗚嗚哇。”
“我聽不懂。”
“哇嗷,嗚哇。”
狐狸前爪一下下揉著他的頭發,烏遙忽然理解了它的意思。
不要急慢慢來,休息完了再細說也不遲。
正規公司安排的目標就是比黑心統塞給他的反派好,他稍微說慢了一秒,那幫王八蛋都能把他剁成餡。
烏遙埋在絨毛裡,稚嫩的童音有些發悶,“審問就要步步緊逼不給對方思考時間,學會了麼笨狐狸,以後不能再亂心軟了。”
耳邊傳來嚶嚶聲,是小狐狸在笑他。
烏遙不知道自己的話哪裡好笑。
他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
招娣把來財家翻了個遍也沒找到盼弟的皮,她喂完雞從後院回來時,來財爹正在為這事發火,大伯拍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男人張嘴要罵又強忍住了。
拉著大伯走出院子,躲到房子後麵一條狹窄的小道裡,他才開始罵罵咧咧地抱怨。
“他媽的少一張人皮不知道要少賺多少錢!來財那小崽子就知道壞事,前天他就半夜跑出門招惹了不少鬼,要我說昨天那些鬼能跑進屋裡肯定也是他搞的鬼!”
大伯給他點了根煙,“再挺挺,等盛會結束獻祭了來財,這破村子就再也困不住我們了。咱攢了這麼多錢和皮,不就盼著日後平步青霄麼。”
“可我心裡不踏實,總覺得要出事。”
“還能出什麼事?”
男人搖搖頭,他也說不清楚。
一道小小的身影走過來,揉著後脖頸小聲抱怨,“哎我的脖子,酸死了。”
大伯一把拉過招娣,“來得正好快勸勸他,彆讓他找來財的麻煩。”
女孩一改平日裡的怯懦麻木,撐著牆壁單手解開褲子,衝著兩個男人拋了個媚眼。
“我還能不知道你們想要什麼?終於出了那破屋子,天天演苦情戲我早就膩歪死了。趁著來財不在咱們好好玩玩,你倆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大伯舔舔下唇走上去,”你還真是個賤啊,以後村子裡沒了,你在外麵靠賣也餓不死。“
“離開村子了誰還乾這事,違法的。對了,你們給盼弟找的新皮是什麼貨色?”
“一個被父母當成賺錢工具的童裝模特,爺爺奶奶信靈仙,帶她來這祈福想讓她開心起來。老劉給大人飯菜裡下了藥,把小孩帶出來扒了。”
招娣轉過頭,“模特?這麼好?”
來財爹冷著臉抽煙,“放心,給你找的皮比她的更好,是個大老板的女兒,長大了就是富家小姐,要什麼有什麼。”
招娣咯咯笑起來,“長大?我終於能長大了?“
“變成大人有什麼好的,小孩的身體才好騙人。要是沒有你們,我們哪能賺到這麼多錢?哪能把來財那尊大佛請出來?”
“哈哈哈哈長大?我也能長大了!”
招娣又開始笑。
男人嫌她笑得難聽,捂住了她的嘴,小巷裡隻剩下砰砰的撞擊聲。
————
除了園長,幼兒園所有的老師都是從村外找的。園裡也有不少白白淨淨,專門從城裡過來上學的小孩。
他們的家人大多是真神靈仙的信徒,覺得幼兒園離神廟近有靈仙保佑,能讓孩子健康成長、贏在起跑線。
烏遙隻花了幾分鐘,就看出這批幼師不是專業的管不明白這麼多小孩。
休息時間溜出去後他就再沒回去,一直躲在沙堆後麵和小狐狸交流感情。
烏遙縮在樹蔭下睡了半個多小時,醒來後看見小狐狸正端坐在一旁放哨,一臉嚴肅認真像極了看家護院的狗。
補了個覺,烏遙精神好了許多。
他坐在綿軟的沙地上,將昨晚發生的事和自己的推測全都告訴了烏伯憶。
小狐狸很人性化地皺皺眉。
它在尾巴裡翻找一陣,叼出一個小哨子送給烏遙。
陶瓷做的,外觀是一隻紅色的卡通狐狸。
烏遙試著吹了一下,哨子沒發出任何聲音,估計隻有狐狸能聽見,是一對一專哨。
烏伯憶笑眯眯的,仿佛在誇他有悟性。
烏遙將哨子掛在脖子上藏在衣服裡,“以後我再遇到危險就吹哨子,無論你在哪都會立刻跑來幫我?”
狐狸點點頭又搖搖頭。
平時也可以吹。
說好了它出爪子男孩出腦子,公平合作自然不能讓他吃虧。
男孩看出了它的想法又開始笑它笨。
烏伯憶靜靜地看著他。
今天的對話讓它認清一件事,男孩比它見過的人類都要聰明。既然它沒能力識破男孩的謊言,不如放手一搏。
從今往後它無條件相信對方,用自己的性命做賭,賭男孩不會像其他人類一樣騙它。
如果再被騙……
烏伯憶探頭蹭蹭男孩的臉頰。
它的生命正在倒計時,他是它做出的最後一道選擇了。
第037章 第二個世界(7)
烏遙隱約覺得小狐狸的態度變了。
他打開後台看了看, 任務係統先前發布的心願任務已經結束,上麵顯示狐狸現在不想殺男孩。
數據也有了變化。
【任務目標:赤狐】
【姓名:烏伯憶(狐狸喜歡這個名字)】
【健康:0.5(狐狸還活著)】
【精神:-8(狐狸有朋友)】
【總分:-7.5(數據還是讓人眼前一黑,對麼打工人)】
烏遙:……
怎麼還有個零點五?
笨狐狸和傻狗一樣很喜歡趴在他腿上, 烏遙一邊揉腿一邊將計劃告訴它。
看著一臉認真的烏伯憶, 烏遙腦海中莫名浮現出烏拾憶的身影。
思念再次湧上心頭,他有些後悔在上一個世界裡停留十年。
既然明知道他遲早要離開烏拾憶,又何必留在那,浪費時間也浪費感情。
下午三點幼兒園發水果, 老師們看著多出來的一份果切終於發現少了一個小孩。
躲在沙堆後麵玩狐狸的烏遙, 被老師揪出來抱回了教室裡。
班裡的其他孩子已經吃完水果,正在老師的幫助下換衣服,說是一會要玩沉浸式過家家。
烏遙被人放到矮桌上,兩個男老師走到矮桌旁蹲下,一個壓住他的雙.腿掐住他的雙臂,另一個開始解他的衣服扣子。
係統跟他開玩笑, 【讓你亂跑, 在老師眼裡你都成問題學生了,需要兩個人壓著。】
烏遙掃了一圈,也感受到了區彆待遇。
其他小孩都是排著隊讓女老師脫衣服, 到他這邊就換成了兩個身強力壯的男老師。
烏遙剛收回視線, 就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趴在窗外朝裡看。看清屋內的情況,狐狸錯愕地瞪大眼睛。
房間隔音還不錯, 狐狸偷窺得太晚沒聽到前情提要。它想歪了, 急得直撓玻璃。
烏遙衝它使眼色, 它才勉強冷靜下來。
男老師聽到動靜回頭查看, 烏遙立刻開口,“老師, 我也想要甜甜姐姐給我脫。”
男人扯出一個蒼白難看的假笑,“強強哥哥來也是一樣的。”
“為什麼彆的孩子都是姐姐,到我這就變成了哥哥。”
男人沒回答,額頭逐漸冒出細密的汗珠。
拽下來財內褲的瞬間,烏遙看見兩人解脫般鬆了口氣。
————
烏遙和烏伯憶約好,放學之後一起去墳圈子翻屍體。小狐狸沒離開,躲到了更隱蔽的地方繼續偷窺。
三十個小孩光溜溜地站在教室裡,等著老師帶他們玩遊戲。
為首的女老師抱著箱子正準備發衣服,男老師忽然叫住她跟她耳語了幾句。
接著園長走了進來將女老師都趕出去,隻留下兩名男老師和自己帶來的幾個人。
他們讓孩子按照身高排隊,舉著手機對準隊伍最前方的小女孩,“來,介紹一下自己。姓名、年齡、爸爸媽媽都是做什麼的。”
女孩又害怕又茫然,“我叫唐皎皎,奶奶喜歡叫我小餃子。我今年五歲了,爸爸是健身教練,媽媽給人剪頭發。”
“真乖,小餃子為什麼來這裡上學?”
“因為……因為奶奶說餃子總是生病,這是命不好,要來這裡沾沾仙氣。命變好,餃子再也不用吃苦苦的藥。”
“好孩子,你爸爸媽媽愛你麼?他們對你好不好?”
“不好……不對,很好!爸爸雖然不愛回家還喜歡打奶奶和媽媽,但爸爸說他愛我們。”
女孩似乎很怕她的父親,隻是提到就開始發抖。
園長坐在一旁拿著小本子記錄。
她衝身後擺擺手,兩個男老師走過來抱起餃子,將她帶到教室後麵的玩具室裡。
烏遙豎著耳朵偷聽。
確定沒聽到哭聲,他才收回注意力。
係統茫然地問,【這是在乾嘛?】
‘給買家選皮,真神靈仙的信徒那麼多,除了村民肯定還有人知道換皮的事。有些人不滿意自己現在的身份,就來村子裡買皮。’
【可這些都是小孩,隻能和小孩配對,世界上的天生壞種哪有那麼多?】
烏遙輕歎口氣,‘統,你還是沒有真正理解換皮。一個人的特征不隻有外表,還有聲音、家庭背景、知識水平、健康程度等等。如果隻是讓人變一副長相,它的破綻實在太多。風險大收益小,真神靈仙不可能憑此籠絡這麼多信徒。’
這些人換的不僅僅是皮,還有命。
走投無路試圖靠著換皮給孩子換一副健康的身體。
把孩子當做投資理財產品,幻想小孩一躍成為富家公子小姐,自己能躺家裡等孩子送錢…
五六歲的小孩在家裡沒有發言權,如同提線木偶,完全任由父母擺弄。
今天班級裡有多少個小孩被預定了人皮,外麵就有多少個孩子被家人親手送到村子裡扒皮,等著換皮改命。
每個孩子,都是受害者。
隊伍緩緩前進,半個小時才輪到烏遙。
他臉上帶著天真的微笑,“園長阿姨,來財也要回答那些問題?”
園長的表情一變,“怎麼這麼多話。”
“我是村子裡的小孩,你們肯定認識我爸爸,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們知道的問題?”
園長身體放鬆下來,“也對,直接帶他去做檢查。”
烏遙牽著老師的手朝著小房間走去。
那間屋子是封閉的。
房門關閉前,他聽見小狐狸又開始哢哢地撓窗戶。
烏遙看過去,衝它安撫地笑了笑。狐狸爪子按在玻璃上,擔憂地背著耳朵。
————
不大的房間裡擠滿了光溜溜的小孩,都是先前進來的。一個男老師正在給他們講故事,氣氛詭異又溫馨。
烏遙一進屋,男老師就不吭聲了,被同事推了一把才回過神。
靠牆擺放著一尊真神靈仙像,男人示意烏遙跪下磕頭,又將一碗滴了血的水遞到烏遙麵前。
烏遙歪著頭看他,“這是什麼,我為什麼要喝?”
“是……是草莓汁,對,草莓汁!”
“老師在害怕我?”
男老師手一抖,碗裡的水差點撒出來。
看著他帶著硬繭的手,烏遙勾起一抹冷笑。
園長和男老師是村裡的人,他們這麼忌憚來財,小孩的身份果然不簡單。
餃子和胖丫跑來陪著烏遙,告訴他不能害怕吃藥,要做勇敢的孩子。
烏遙問她們是不是都吃過了,吃完有什麼感覺。
“感覺……”
胖丫搖搖頭,“沒有,就像喝了水一樣。”
小餃子有些失落,“我不知道,老師說我不是好孩子沒給我喝。不過我看見胖丫姐姐的碗裡一點都不紅。老師不僅給你喝水還往裡麵加了草莓汁,你一定是最好的小朋友。”
烏遙一愣,轉頭看向老師。
男人正捧著碗陰冷地瞪著餃子,似乎在怨她多嘴。
不算大富大貴的家庭還有一個家暴的爹,餃子的條件實在拿不出手。她沒資格給人換皮。
胖丫是廠長的女兒,父母恩愛廠子蒸蒸日上。她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她的皮已經被預定了。
看著麵容慈悲的神像,烏遙在心裡給真神靈仙狠狠記了一筆。
————
一個五歲的小孩任性一點怎麼了?
今天那碗水他來財就是不想喝,有本事強行給他灌下去。
在係統驚愕的目光中,烏遙大喊大叫滿地打滾,連著摔碎三個碗。
那些人怕來財怕得要命,最終還是給他套上衣服送了出去。
離開小房間,烏遙就不哭了。
係統給他鼓掌,【讓光腚就光腚,說撒潑就撒潑,為了任務你可真是一點臉都不要啊。】
烏遙冷哼一聲。
小孩自帶的撒潑打滾特權,不用白不用。況且這又不是他的身子,丟人的是來財不是烏遙。
他的哭鬨聲很大,房間外的人都聽得見。
烏伯憶以為他有危險,將窗戶扒拉開一條縫準備擠進來救人。見他平安無事,它又縮回了腦袋。
到了放學時間,園長將‘草莓汁’灌進保溫杯裡,交給前來接孩子的來財爹。
園長歎口氣,“來財不肯喝,你們回家自己想辦法喂吧。”
男人彈彈煙灰,臉色異常難看,“不喝?他……他在學校表現怎麼樣?”
“和其他小孩差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
烏遙抬眸看著男人。
怎麼這種反應?難道來財會突然變異?
回家的路上男人心事重重,烏遙趁機提出要出去玩,男人難得沒有直接拒絕。
“上哪?”
“去找豆豆哥哥和胖丫姐姐,他們是我認識的新朋友。”
“沒聽說過。”
“是城裡來玩的,現在住在李奶奶家裡。”
男人思考片刻,調頭帶著烏遙去了村東頭。
那裡有一排裝修不錯的磚房,專門招待外麵來的客人,老李家就是房子的主人。
李老太正在和幾個客人溝通,“按照規矩,盛會期間神要進村,盛會結束神要離村,你們來來往往的出村進村會擋了神的路,所以你們不能進也不能出。”
遊客被繞暈了,“我們還有其他的安排,隻住四天不行麼?”
“不行啊娃子,明天盛會就開始了。請神七天送神七天,你們要不今天就走,要不連住十四天。到了第十五天也不能亂走,要由專人送你們出去免得衝撞了神仙。“
五個男女老實巴交眼神清澈。
其中兩對手挽手,還有一個牽著行李的單身狗,相比起信徒更像是組團旅遊的大學生。
他們正在商量到底要不要在一個景點留15天。
卷發女孩靠在男友肩上,興衝衝地舉著手機,“網上都說盛會特好玩,很有宗教的神秘氛圍,有祭祀祈福的歌舞和篝火晚會。這邊的環境保護得也很好,有原始森林的感覺,咱們可以跟著村民一起上山,肯定特出片,最重要的是所有活動全都免費!”
“床房80一晚炕房100一晚,還包三餐。三個男生睡一個炕,咱倆睡一個床,五個人旅遊半個月才花兩千多!”
這價格實在太劃算,幾個大學生都很心動,湊到一起研究攻略。
“低配版原始森林、請神送神儀式、百年古廟參觀、農家樂、我的天還有洞穴探險?”
“N合一超值體驗裝啊,樣樣不行但樣樣都有。算下來每天都有一兩個地方去,好香。”
“來都來了,要不改一下計劃在這……臥槽!什麼東西!”
男大學生捂著腦袋轉過頭,一個麵容陰沉的男村民站在不遠處,身旁白白淨淨的小男孩正朝他們扔石頭,
女孩拍拍男友,“我聽網上說這裡有些村民很排外,運氣真差,來的第一天就碰上了。”
這群學生年輕健康,身上多少都穿著牌子,家庭情況差不到哪去。李老太和來財爹餓狼一般盯著他們,眼睛都開始冒綠光了。
烏遙拿著石頭可勁砸,想把他們惡心跑。
搶劫的猴子不會影響遊客上山,打人的熊孩子也趕不跑窮遊的學生。
來財爹一把抱起烏遙將他塞進李老太懷裡,讓她帶著他去找城裡來的胖丫和豆豆。
自己擠出憨厚樸實的笑容,給遊客賠禮道歉。
烏遙衝著他們喊,“村裡鬨鬼山上還有狼,你們等著死吧!”
李老太連忙捂住他的嘴。
來財爹自稱是李老太的朋友,作為補償可以讓他們免費住一晚。
幾個學生算算賬,立刻拎包進了農家院。
烏遙就是嘗試一下。
他太小了,說什麼這幫人都不會信。
如果李老太沒有騙人,過了今晚長寧小隱村就會開啟暴風雪山莊模式。
村子封閉,和外界隔絕,村民會在十五天內瘋狂狩獵,直到每個人都換上自己喜歡的皮。
————
烏遙進屋時,豆豆的爸媽正在給神像磕頭,求真神靈仙保佑他們體弱多病的孩子。
男孩躺在床上小臉通紅,隻是在幼兒園著了點涼,現在就高燒不退。
另一對夫妻在幫忙照顧豆豆,胖丫學著大人的樣子給神像上香,胖乎乎的小臉寫滿認真。
“求神仙讓豆豆的病好起來,我願意把我最愛吃的巧克力豆全都獻給您。”
每個人都很忙,隻抽出時間跟來財打了聲招呼。
烏遙裝模作樣地玩了會,刷足存在感後就找借口溜了出去。
人渣爹已經離開了,一對大學生情侶正在院子和李老太聊天。
老人人老成精,幾句話就把他們家底套得乾乾淨淨。
聽說男孩的父母是警察,女孩的媽媽是鎮長,李老太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她一下下撫摸女孩光滑白嫩的手,“年輕真好,我也有這麼年輕就好了。男朋友長得真俊,你倆真是郎才女貌。”
女孩衝她靦腆地笑了笑,烏遙卻聽得遍體生寒。
李老太這是相中了女孩的人生,想搶她當鎮長的媽,和清秀溫柔的小男友。
隻是不知道她打算今晚就動手,還是準備等到長寧小隱村進入‘孤島模式’之後。
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又有三五個村民從外麵進來,都是些背影佝僂的老人。
他們拿著自家的瓜果招待幾名年輕學生,臉上洋溢著豐收般喜悅的笑容。
————
溜出詐騙遊客區,烏遙找到了一直在附近轉悠的小狐狸,將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了它。
烏伯憶皺著眉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它沒凶多久就萎靡下來。
狐狸尾巴藏不住心事,烏遙一眼就能猜出它的心思。
小狐狸憎恨人類,但它知道自己的遭遇和普通遊客沒有半點關係,不希望那些無辜者被村民殘害。
在目標介紹裡,小狐狸最初的夢想是成為狐仙,它四處救人想庇護一方。
失去力量的同時,狐狸的夢想也破滅了。
有一瞬間,烏遙再次從狐狸身上看見了傻狗的影子。
同樣自身難保,同樣惦記著拯救彆人。
烏遙不一樣。
遊客死就死了,他絕不會把彆人的棺材抬到自家哭。
跟著烏伯憶走了一陣,烏遙發現這好像是去自家的路。
他揪住狐狸尾巴,“你要帶我去哪?”
狐狸在地上刨土,【大白。】
“去大伯家乾嘛?”
【D。】
烏遙點點頭,“也好,時間還早先去看看招娣。”
大伯家和來財家離得很近,兩三分鐘就走到了。院子裡的狗一直在狂吠,大伯家應該來了外人。
狐狸從尾巴裡掏出一個手機,對著烏遙來回比劃。烏遙試了試,還能開機。
“上回見麵不是隻有破手機麼,這個是從哪弄來的?”
狐狸趕時間,著急地刨著地麵,
烏遙一個字都沒看懂。
他將手機調整成錄像模式,讓狐狸叼在嘴裡。烏伯憶靈活地竄上牆頭,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烏遙在角落裡等了十多分鐘,狐狸才帶著手機跑回來。
剛打開錄像,烏遙就聽見亂七八糟的砰砰聲。
招娣躺在一堆男人中間,享受地閉著眼睛。
來財爹和大伯正在跟幾個客人介紹,“我們村有拐賣經驗的孩子不多,就剩這一個了。你們買她回去,賣也好當誘餌也好,肯定虧不了。”
招娣咯咯笑著,“我們信奉真神靈仙,不管過去多少年體型和長相都不會變。你們彆看我長得小,實際已經活了三十多年了,你們不知道小孩的身體有多好用,村裡好多貨都是我騙進來的……”
早些年村民還能自由進出村子,來財爹、大伯和招娣盼弟組隊,在城裡四處騙人。
招娣專門去學校附近,假裝迷路的小孩蹲在路邊哭,將附近的學生吸引過去。
隻要那些學生牽著她的手陪她去找媽媽,她就把人領到人少的地方。
來財爹開著麵包車一過一停,目標就拐上車了。
他們挑的都是好學校,皮很好出手,客戶都搶著要。
學生失蹤一兩天就會‘安然無恙’回到家裡,不會引起什麼懷疑。
小孩的外表太有迷惑性,他們走一路拐一路,從未失過手。
每個失蹤的人隔幾天又會自己出現,警察就算發現異常也拿他們沒辦法。
後來村子出了點問題,村裡的人都出不去了。不僅外麵的客戶需要皮,村民為了離開村子也開始給自己換皮。
辦法總比困難多,出不了村照樣能賺錢。
招娣在網上給自己弄了套人設,家暴的爹被拐的媽麻木的妹妹和可憐的她,就連招娣這個名字,都是她專門改的‘花名’
很多網民沒有辨彆真假的能力,心疼她的遭遇給她捐了不少錢。
等時機成熟,招娣把救助過她的人一個個騙進村,讓村民殺了扒皮。
大伯從櫃子裡翻出一個玻璃罐,裡麵塞滿了碎布片,“每片都是從那些貨衣服上弄下來的,一片代表一個人。”
他炫耀著他們的多年戰績,幾個客戶滿意地點點頭,當即決定買下招娣這個拐人神器。
招娣雙眼亮晶晶的,語氣裡都帶著笑,“咱可說好了,要先把目標給我們綁回來。我等了一輩子盼了三十年,就是為了這一天。”
“我終於也能長大了,我還會成為有錢人家的女兒徹底和過去告彆!我也能變得、變得像個正常人……”
“你們給我準備的皮是不是很漂亮?你們說我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樣?長大……長大哈哈哈哈!”
聽著視頻裡的聲音,烏遙沉默半晌,隻覺得很荒唐。
招娣早就瘋了。
她活了三四十年,身體卻受村子影響永遠停在八歲,她越渴望成人就越極端瘋癲。
村裡的小孩不少,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招娣一樣,擁有成年人的靈魂卻被困在孩童的軀體裡。
烏伯憶專門給他看這個,是想告訴他,招娣已經不值得同情了。
她確實有過可悲的童年,但如今的她已經害死了太多無辜的人。
這村裡人人都是瘋子。
招娣是,來財爹是,李老太也是。
烏遙歎了口氣準備放下手機,烏伯憶咬咬他的手指示意他繼續看。
談完招娣的生意,大伯又掏出一個箱子,“我這有個好貨,彆人嫌棄背景不好給退了,但樣貌真的絕,符合你們的要求。是個孤兒沒親人沒朋友,你們可以隨便給他捏身份。”
這套商品介紹烏遙越聽越熟悉。
大伯打開箱子,一張人皮出現在畫麵裡。
係統:【臥槽!】
烏遙心情也很複雜。
就算小狐狸偷拍的角度很差,他也能認出那是他自己的皮。
真有意思,他被退貨了。
第038章 第二個世界(8)
親眼看見自己的皮像地毯一樣被人疊起來, 這種感覺很怪。發現自己被退貨,感覺更怪。
烏遙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嫌棄過,就連那些反派刀他前都會惋惜地歎口氣。
係統比他還要震驚, 【哪個瞎子這麼沒品把你退了?你這小皮往身上一套, 走在路上都能被星探拽走,他瞧誰不起呢!】
手機裡傳出交談聲,幾個客戶正在追問退貨原因。
“上一個買走他皮的人是村裡的修鞋匠,他一糙漢子不在乎長得好不好看, 隻在乎有沒有錢。這小白臉戴著小眼鏡一臉的高傲, 看著特像有錢人家的少爺。那老東西用自己全部積蓄買了他的皮,出村一查才發現窮得叮當響,渾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攝像機。”
大伯小心地撫摸著人皮,“我們都是實誠人,也不瞞你們。這人叫烏遙是個孤兒,沒錢沒車沒房, 攝像機還弄丟了, 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這張漂亮的……”
客戶打斷他,“他會什麼?”
“不清楚,很平凡。明明長得賊俊卻沒有記憶點, 如果不是老劉一直惦記, 天天把他掛在嘴邊,我們壓根都注意不到他。“
“老劉?”
來財爹在旁邊大笑, “是個喜歡走旱道的老變態, 就愛睡城裡來的小白臉。對了!誰說他沒優點的, 老劉給他下了七.八次藥根本藥不倒他。”
白板小人是人工智能, 連生命特征都是偽裝出來的,怎麼可能被藥倒。
烏遙點擊屏幕, 進度條才走了一半,短短五分鐘的視頻比看五小時電影還讓人心累。
小狐狸蹲在他身前,一邊刨地一邊嗚嗚叫。
烏遙大概理解了它的意思。
等他放學期間,烏伯憶無意間聽見來財爹和客戶打電話,準備把烏遙賣出去。
它記得來財提過‘烏遙’,特意將他叫來看看情況。
小狐狸撅著屁.股在地上撓字,烏遙被它萌到,心情好了許多。
這段錄像很有用,既拍到了猥褻幼.女的畫麵,也將人皮錄了進去。
單是這兩件事就夠長寧小隱村喝一壺的了。
明天開始村子就會封鎖,不許進出,還留在村裡的遊客恐怕都活不過十五天。
沒人知道村民口中的封村具體是什麼形式。
是派幾個強壯的村民把手村路?
還是利用真神靈仙賜予的力量,讓村子暫時和外界隔絕,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依照村子的詭異程度,恐怕後一種的可能性會更大。如果他想尋求外援,必須今晚就將消息送出去。
思考間,錄像已經播放完畢。
白板小人為了防止烏遙ooc,竭儘所能降低他的存在感。
幾個客戶很喜歡烏遙的外形,但考慮到他除了臉確實沒什麼拿得出手,最終還是買走了其他人皮。
係統很不高興,【路走窄了,你要是肯下海,包養你的人連起來能繞星艦一圈。】
烏遙:……
‘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生氣?’
【他們在否認我的審美!一群沒品的傻逼!】
賣不出去是件好事。
他的屍體就在墳圈子裡,隻要能把皮偷出來,烏遙就能得到一個完整的自己。
烏遙一直有種危機感。
他現在稀裡糊塗穿進來財的身體,未來也可能稀裡糊塗被驅逐出去。
把自己的屍體湊全,心裡多少也有些底氣。
擔心烏伯憶不認烏遙隻認來財,烏遙決定給它打個預防針。
他想跟它坦白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來財,一低頭卻看見小狐狸正出神地看著手機,琥鉑色的眸子中帶著淡淡的悲傷。
手機還在播放那段錄像。
大伯拎著一張男孩的皮賣力推銷,招娣夾在兩個男人中間邊笑邊哭。
烏遙越看越心煩,他收起手機,“想救人?”
烏伯憶緩緩搖頭。
當初那些害它墮落成狐妖,還騙走它所有力量的人,哪個不是既無辜又可憐。
人類很會騙人,上一秒還在它懷裡感謝它的救命之恩,下一秒就能貫穿它的胸口。
如果不是它多管閒事,哥哥姐姐就不會被人類剝皮。爸爸不會死,媽媽也不會留下一封信就離開了。
一個狐狸為什麼要去管人的事?家沒了修為沒了,一切都是它的錯。
除了來財,烏伯憶不會再管任何人的死活。
如果連來財也騙它……
烏伯憶抬眸定定地看向男孩。
它會把他囚禁起來。
撕開他的肚子吃掉他的內臟,讓他在夜晚死去在淩晨複活,永遠承受被野獸撕咬的痛苦。
小狐狸的眼神越來越凶狠。
烏遙輕歎口氣,摸摸它的腦袋,“看不慣這幫村民?彆急我會幫你,咱們一起想辦法。”
時間不早了,要抓緊去墳圈子。
烏遙抱起狐狸,安撫地揉著它的絨毛。
烏伯憶衝著眼前白皙的脖頸呲牙,胡須蹭在烏遙皮膚上癢得他一陣輕笑。
聽著稚嫩清脆的笑聲,看著男孩明亮的眼睛。烏伯憶沉默許久,歪頭靠進他懷裡。
“哇嗚哇。”
“怎麼了?”
“嗚嗚。”
“我聽不懂,等我帶著你溜進神廟吸收了神像裡的力量,你是不是就可以說話了?”
男孩燦爛地笑起來,“我好期待啊,百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有好多東西想和你分享。”
狐狸沒回答,輕輕搖了搖尾巴。
————
墳圈子、神廟、幼兒園,這三個地方都在村東頭,彼此之間卻離得很遠。
烏遙在小狐狸的指揮下繞了三十多分鐘,經過十幾家房子穿過一片荒地才遠遠看見一堆墳包。
從外麵看這就是個普通的墳地,隻有土包和石頭墓碑。
跟著小狐狸跑進墳堆的瞬間,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迎麵撲來。烏遙措不及防,嗆得乾嘔幾下。
狐狸蹲在腳邊歪頭看他,聲音裡帶著關切,“嚶?”
烏遙擺擺手,“緩緩就好。”
原本平平無奇的墳地此時躺滿了屍體,每一具都被人扒掉了皮。密密麻麻堆在一起,整片墳地幾乎看不到彆的顏色。
血水連成一片浸入土壤中,這幅地獄般的場景單是看著就讓人不寒而栗。
烏遙捂著嘴跟在小狐狸身後,小心避開地上的屍體,沒走幾步鞋底就一片黏膩。
係統哼著小曲,背著手四處張望,【這味太對了,我在無限流公司乾活那陣經常看這種大場麵!唉,要是有人找我訂這麼多屍體道具,我可就賺翻了!】
烏遙被樹枝絆倒,差點摔在一具屍體身上。
他蹲在地上緩了緩,‘快穿公司沒有道具師,這些也不是仿真肉泥做的假貨。’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啊靚仔,你就不能讓我騙騙自己麼!我好害怕啊!!!】
小狐狸聽到聲響調頭跑回他身邊,仰頭舔舔他的下巴,“嗚。”
烏遙搖搖頭,“彆擔心我沒事,你要給我看什麼?”
烏伯憶把他領到墳圈子深處,叼住一具屍體的手指。
烏遙仔細看了半天,才認出那是自己的屍體。
他之前提了一嘴‘烏遙’,狐狸記住了。
它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但知道‘烏遙’和彆人不一樣,對來財很重要。
烏遙怔怔地站在原地,腦子有些懵。
係統翻出一根骨頭,【趕緊把你屍體藏起來,萬一被野狗啃了就不能要了。我這沒有鐵鍬,你將就一下用骨頭刨個坑出來。】
‘彆吵,我在思考。’
烏遙起身四處看了看,臉色越來越難看,‘情況不對,所有屍體都沒有腐爛的跡象,新鮮的就像今天剛被扒掉皮。這不正常,村民在墳圈子裡做了手腳,他們有意保存這些屍體。’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扒皮肯定要脫光衣服,可這裡每具屍體都有衣服每件都很合身。村民為什麼不把屍體的衣服帶走,反而又給它們穿了回去?’
係統呆愣兩秒,【對啊,為什麼?】
烏遙眉頭緊鎖,暫時也沒有答案。
他在墳圈進出幾次,發現隻有狐狸帶路,他才能進到真正的墳圈裡。
村民應該是利用了真神靈仙的力量,在這裡設置了某種結界陣法。不知道門路的人就算將墳地全翻一遍,也不可能看見藏在裡麵的屍體。
烏伯憶叼住烏遙的褲腿拽著他朝裡走,烏遙邊走邊舉著手機記錄下一切。
狐狸在一具屍體前停下,衝著烏遙嗚嗚兩聲。
其他屍體都完好無損,身上多少都穿著衣服。隻有這具光著身子缺胳膊少腿,看得出處理屍體的村民恨透了他。
烏伯憶從尾巴裡掏出警帽蓋在屍體臉上。
烏遙心裡一沉,“這就是被村民害死的警察?”
“嗚哇。”
烏遙長歎口氣。
他想將兜裡的橘子送給警察,又擔心村民看到橘子,會察覺有外人發現了墳地的秘密。
烏伯憶領著他看了幾個屍體,他們和尾巴倉庫裡的證件對得上號。
這些都是證據,烏遙一具一具仔細拍了下來。
逛到墳圈邊緣時,狐狸突然嗚嗚兩聲跑到一具屍體旁邊。
烏遙快步跟上去,“這具是新來的?”
烏伯憶點頭,在屍體身上熟練地翻找起來。
烏遙晚上還要回家身上不能沾太多血,他不方便幫忙,抱著手在一旁圍觀。
這是個女受害者,身高一六五左右,體型微胖,衣服是普通休閒裝,看不出職業。
狐狸從屍體褲兜裡翻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後腿直立站起來遞給來財。
烏遙翻開看了看,眼睛猛地瞪大。
這居然是女受害者的筆記,上麵清楚記錄了她在村中的遭遇。
越來越怪了。
村民拋屍前難道不檢查屍體?
他們怎麼可能自大愚蠢到這種程度?
烏遙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和小狐狸一起翻看筆記。
女人姓李,她平凡普通沒什麼特彆的身份,工作是擺攤賣烤冷麵。
她兒子被校園霸淩,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為了治好兒子他們找了很多辦法花了很多錢。
效果很差,兒子還是會偷偷自殺。
有人告訴他們真神靈仙很靈驗,女人和丈夫就帶著兒子來到了長寧小隱村。
村裡人聽說了她家的情況,都說她兒子沒救了讓她不要浪費時間。
女人把賣房的錢都拿了出來,村民們才同意幫幫她。
神仙果然很靈,沒過多久她兒子就開朗起來。她和丈夫千恩萬謝地離開村子,回去一查,兒子心理真的健康了!
雖然他們沒了房子,但隻要兒子不再偷偷用刀割手腕,沒地方住又算得了什麼?
他們可以回老家,可以租房子。就算睡公園也沒關係,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美夢很快就破碎了。
原本內向、善良、還很孝順的兒子,現在就像變了個人。他經常罵她胖得像頭母.豬,明知道家裡沒錢還管她要,她不給就打她。
考慮到他剛剛病好,女人和丈夫一直忍讓,想著兒子或許很快就會恢複正常。
直到一天,她的兒子把一個路過的女孩拖進了小樹林,邊打那個姑娘邊扒她的衣服。
她在旁邊根本拽不住,就喊丈夫幫忙。父親氣得給了兒子兩巴掌,她連忙扶起女孩把她帶走。
等她趕回來時,她的兒子正揪住她丈夫的頭,一下下往牆上撞。
【那是他的親爸爸啊!他怎麼能那麼打他!還用煙頭燙他的眼球,往他臉上吐口水。到處都是血,我怎麼喊怎麼打他都不鬆手!我拽開兒子,他爸爸的頭都癟了,眼珠子也掉了出來。】
【那是他的親爸啊!這還是我的兒子嗎!!!】
女人想把兒子送去派出所,差點被兒子打死。
意識模糊間,她聽見兒子和人打電話,抱怨他們給他找的皮不好,太窮太平凡,他要退貨。
女人什麼都明白了。
從長寧小隱村出來的根本不是她兒子,是一個搶了她孩子皮的怪物!
她的兒子,她的丈夫,全都被害死了!
夜裡女人親手殺死了怪物。
她覺得警察不會相信這麼離奇的事情,所以她選擇親自回來複仇。
女人太普通了,村民要招待的客人很多,早就把她忘了。
村民沒發現異常,她偽裝成信徒成功住進了李老太的房子裡。
在這期間,她認識了暗訪的記者小王,和同樣潛入調查的警察老張。
她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三個人配合果然比一個人效率快很多,他們發現了好多秘密,也知道了村民舉辦盛會的目的。
真神靈仙早就不在了,村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狐狸精在作祟。
村民們信仰的神明喜歡血肉,他們準備在盛會上獻祭三千具屍體,以血肉重塑他們的神!
看到這,烏遙扭頭錯愕地看向烏伯憶,小狐狸瞪大雙眼呆呆地看著筆記。
它的身體在發抖,不知道是委屈的還是氣的。
烏遙捏捏它的臉,“筆記上的內容不一定準確,很可能是村民故意放在屍體上的。退一萬步講,世界上那麼多狐狸精,他們說的可能是彆的狐狸。”
“百億,不要在乎他們說什麼。我永遠站在你這邊,我相信你不是壞狐狸。”
小狐狸沒吭聲,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
好像快哭了,看著很可憐。
烏遙準備跟係統要幾根肉串,拿去哄哄烏伯憶。卻見小光球正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驚恐地瞪著他的身後。
【遙啊,你說村民給屍體穿衣服,會不會是因為他們在衣服上做了什麼防護措施?】
‘防什麼?’
【防止外逃的人皮偷走他們存在墳圈裡的屍體。】
烏遙覺得它的思路很開闊。
係統啃著手指,【我不開闊,我是正好看到了。盼弟皮剛剛試穿完幾具屍體,現在正奔你來呢!】
烏遙:?!
第039章 第二個世界(9)
烏遙之前還在想盼弟皮跑哪去了, 是不是已經溜出了村子。沒想到它飄蕩了一天一夜,居然鑽進了墳圈子裡。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便傳來一陣風聲,人皮如同被風刮跑的塑料布, 猛地落到他身上將他緊緊纏住。
來財的身體太幼小, 烏遙坐立不穩直接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肉芽從盼弟皮下長出,針尖一般刺進烏遙皮膚,使勁往他的身體裡鑽。
烏遙疼得悶哼一聲。
係統連忙打開痛覺屏蔽器,【臥槽臥槽!你出了好多血!】
‘不用擔心, 不是我的血, 是它之前試穿屍體沾到的!’
沒了痛覺,烏遙再次撕扯起身上的人皮。
‘昨晚它也纏過我的胳膊,並沒有留下傷口,它這些肉芽隻會讓獵物感到麻痹疼痛。’
村裡土路很多,墳地又格外泥濘。經過一天一夜的流浪,盼弟皮沾滿了塵土汙泥巴, 抓在手裡滑溜溜的根本使不上力。
臉被人皮糊住, 烏遙看不清外界,隻能聽見小狐狸焦急的嘶吼。
他身上一沉,回過神來的小狐狸嗷的一聲撲上來瘋狂撕咬人皮。
盼弟八歲來財五歲, 他倆多少有點體型差距。按理說人皮最後應該會把他吐出來, 就像先前吐出嬰兒道具一樣。
但烏遙擔心盼弟皮饑不擇食。
烏遙口袋裡揣著一把小水果刀,他掙紮著想拿出來, 手臂卻動不了。
係統受了驚開始爆裝備, 腰子、大腸、斷手斷腳滿天亂飛。
‘捏個小孩丟出去, 快!’
係統翻出一堆肉泥, 兩條線條手差點搓出火星。
‘我的親哥!這種時候你還捏五官和雀雀乾嘛!快丟,我要喘不過氣了!’
烏伯憶早已發現了問題。
人皮狩獵時壓根沒想活捉獵物, 男孩口鼻完全被捂死,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烏伯憶吐出嘴裡的皮肉,眼神愈發冰冷。
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下男孩,隻要它分出一些力量用上法術,就能輕鬆劃爛這張人皮。
可它的生命本就在倒計時,再分出去一些,它剩下的時間就更短了。
它和村子裡的人不同,死了就是死了,沒有複活的機會。它和死去的爸爸發過誓,一定會給它們報仇,一定會彌補自己的錯誤。
人類都是騙子,就算它今天豁出性命幫來財,他也不一定會兌現之前的承諾。
不能及時補充力量它就會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它隻剩七天的壽命了,它不能死。
烏伯憶胸口劇烈起伏,它用力撕咬人皮,大腦一片混亂。
算起來他們認識的時間很短,前後加起來都湊不出兩天。
再說了來財是村子裡的人,他死了多半也會複活。他不是普通人,能變出內臟和屍體,或許用不著它救。
隻是片刻的猶豫,男孩就耗儘了力氣。
他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小,最後嗚咽兩聲,無力地垂下手臂。
烏伯憶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大腦嗡嗡作響。
死了?
來財死了?
它不該猶豫的,它又害死身邊的人了……
一股黑氣從它體內升騰而起,烏伯憶怒吼一聲,眼中冒出紅光身形迅速變大。
“嗷————”
它抬起利爪正要落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孩童屍體忽然憑空出現,落在了來財身邊。
看著身高體型更接近盼弟的屍體,烏伯憶很快反應過來。
它吐了口黑血,身體重新縮水成狐狸幼崽。晃了晃眩暈的腦袋,叼住人皮一角拖拽到屍體上。
一個拚命掙紮還不合身,另一個一動不動尺寸完全貼合,盼弟皮很快轉移了目標。
人皮退去,烏遙癱在地上大口喘息。
他轉頭看去,小狐狸正炸著毛緊盯著盼弟皮。
剛才它嗷嗷叫的動靜烏遙都聽見了,他抹了把臉上的血走到狐狸身邊,“謝謝了百億。”
一向愛叫的小狐狸這回沒有回應,它低著頭一轉不轉地看著人皮,視線幾乎能在皮上燒出個洞。
烏遙覺得它反應有點奇怪,他略微思索,“你現在沒有多少力量幫不上忙很正常,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我剛剛什麼都看不到,說實話還挺害怕的。聽到你的叫聲知道有你陪著,我真的安心了許多。”
哄老大開心給反派找台階下,是每個合格的小弟必備的技能。
雖然他現在不是小弟烏伯憶也不是反派,但說點好聽的總沒壞處。
烏伯憶身體突然僵住,它仰起頭和烏遙四目相對,眸子中的感情格外複雜。
下一秒,係統爆發出尖銳的爆鳴,【我的祖宗啊怎麼又掉了!!!】
【任務目標:赤狐】
【姓名:烏伯憶(狐狸喜歡這個名字)】
【健康:0.5(狐狸還活著)】
【精神:-10(狐狸沒有朋友)】
【總分:-9.5(這數據真是讓人眼前一黑)】
烏遙:……
憑什麼為什麼?他哪句話說錯了?
幾個呼吸間,盼弟皮就吃掉了屍體。
血淋淋的屍體消失不見,烏遙麵前隻剩一個渾身.赤.裸的小女孩。
假人是係統用仿真肉捏的,沒有生命更沒有靈魂,情況太緊急它甚至連骨頭都沒有捏全。
盼弟軟的像灘爛泥根本站不起來,她在地上蠕動,表情空白雙眼空洞,從塑料布變成了充氣人。
烏遙圍著盼弟拍攝了一會,才收起手機握著刀朝她走去。
盼弟皮已經和假人完全融合,沒有半點要下來的意思,此時刀了它應該能讓它暫時喪失行動能力。
剛才的襲擊讓烏遙認清一件事,他和小狐狸實在太弱小。
除非烏伯憶能重新變回狐狸精,否則他們和留在村裡的信徒遊客,全都活不過十五天。
再多的錄像都不如真正的屍體讓人恐慌。
烏遙對著盼弟的脖頸狠狠刺下去,刀尖一下下捅入假人體內,鮮血四濺染紅他稚嫩的麵龐。
“我們需要外援,今晚必須想辦法將消息送出去,讓警察知道村裡死人了。”
盼弟逐漸停止掙紮,癱在地上虛弱地喘息。
小狐狸朝著墳地深處跑去,再回來時嘴裡多了半截手指。
烏遙撕下幾張筆記紙,簡單地包住手指,“這是誰的?”
狐狸從尾巴裡掏出染血的警帽。
李阿姨筆記裡提到過一個姓張的警察,他是來臥底的,不可能穿警服帶證件。
墳地裡的屍體有證件有帽子,不是張警官。
李阿姨死了,不知道記者小王而後張警官還在不在。
烏伯憶低著頭不理他,烏遙跟它說話,它隻會輕輕地回應兩聲。
想起後台數據上的備注,烏遙心裡一沉。
在他遇襲之前,精神值後麵寫的是‘狐狸有朋友’,現在變成了‘狐狸沒有朋友’
為什麼?
因為來財連盼弟皮都打不過,狐狸覺得他太弱了靠不住?
也對,他們的合作本就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來財幫狐狸竊取神像裡的力量,狐狸幫來財逃出村子。
他和狐狸的關係,遠沒有和傻狗的單純堅固。
一個個念頭閃過,烏遙有些頭疼,他反複揉搓眉心想讓自己重新恢複冷靜。
既然烏拾憶已經不在了就不要總是想他,眼下要做的是趕緊把烏伯憶的數據升上去。
烏遙深吸口氣,被血腥味嗆得皺皺眉。
他看向小狐狸:“我不夠強,讓你失望了?”
烏伯憶搖搖頭。
它耷拉著耳朵靜靜望著他,眼中似乎蒙著一層水霧。
————
村民都很熱情,一群老人拉著他們聊了很久的天,還送了許多零食和瓜果。
來財爹解釋說,村裡很多空巢老人,他們一年也就見兒女一兩回,看見和孩子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就覺得喜歡。
女友阿玉不適應旱廁,原本還有些不開心。被村民們熱情招待後,她一遍遍跟柳寅說這裡服務真好,他們真是來對了。
麗麗、強子和曉東也很滿意,幾人商量要是盛會體驗不錯,回去就給親朋安利這個小眾神仙旅遊地。
看著正在興頭上的朋友,柳寅猶豫半晌還是沒說掃興的話。
他父母都是警察,柳寅雖然不打算當警察,跟在大人身邊多少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
如果長寧小隱村服務好、物美價廉、還有特色的宗教活動,為什麼它火不起來?
網上說村民排外,可他們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很熱情。
五個人中麗麗和強子家庭條件一般,父母都是服務人員。村民不怎麼和他倆說話,隻對阿玉和柳寅格外友好。
柳寅思來想去,覺得大概是因為阿玉的媽媽是鎮長,他父母是刑警,聽著比超市理貨員要好。
問題就出在這。
村民為什麼要區彆對待?
難道還想和遊客建立人脈?
發現疑點後,柳寅越看村民越感覺不舒服。
他以暈車為由提前回到了房間,想打電話和父母說說情況。
兩個人都沒接,老爸回個了【在忙,晚點。】
老媽告訴他最近出了點事,很多警察都在加班加點。
他媽性格特古板,堅持工作和生活要分開,從不跟家裡人透露任何工作上的事。
追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柳寅心煩得厲害,站在窗口邊抽煙邊查長寧小隱村的資料。
地理位置不算偏僻,近幾年都沒發生過惡性案件,網上沒出現過不好的傳聞。
是個很正常很寧靜的小村子,
唯一特彆的地方,就是村民全都信善感真神靈仙。
按照信徒的說法,真神靈仙是自然萬物的善念凝聚成的神明。
他悲憫仁慈見不得世間的苦難,會賜給信徒健康和長生,讓信徒遠離病痛死亡,庇護信徒不受戰爭和天災的侵擾。
有傳言,村中的信徒是在一個洞穴裡發現了一本書,那本書就是真神靈仙本人寫的。
很扯。
注意力分散,柳寅心中的違和感也減輕許多。
阿玉發消息問他要不要下來吃蛋糕,今天李奶奶過生日買了個雙層蛋糕,邀請所有客人一起吃。
柳寅嘶了一聲,靠著窗邊敲手機,【過生日?李奶奶看樣子七.八十歲了,這是大壽,怎麼沒看見她家孩子回來?】
阿玉:【奶奶說他們工作很忙,有咱們給她過她就很開心了。】
柳寅:【村裡其他人呢?】
阿玉:【沒有來,你想得好複雜,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難道隻有他覺得不合理?
柳寅剛想回複,窗外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下一秒,一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從外麵探出頭。他一手抱著一隻狐狸崽,另一隻手舉著一樣東西遞到他麵前。
柳寅嚇了一跳,他拍拍胸口,“你是下午朝我們丟石頭的小孩?”
男孩點點頭,“給你。”
柳寅被他嚴肅的模樣逗笑了,“回家被你爸打了?這是給我們道歉來了?”
男孩見他一直沒動作,低頭拆起了手裡的東西。
隨著他拆開一層又一層的筆記紙,柳寅雙眼緩緩瞪大。
那血肉模糊的東西,形狀怎麼那麼像人的手指?!
他剛張開嘴,男孩就將懷裡的狐狸丟了出去。
那狐狸崽開了自動索敵,一尾巴掃在他臉上,將一樣東西塞進了他的嘴裡。
柳寅嚇得一抖,仔細一摸才發現是半個饅頭。
男孩從狐狸尾巴裡掏出一個染血的警察證,柳寅圍觀全程大腦一片混亂。
“大壽是假的,李老太在蛋糕裡下了藥準備迷暈所有遊客。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這是個拐賣人口村,村民信的是邪神,喜歡殺人剝皮賣內臟。村民都是一夥的,你阻止不了她,救不了任何人。”
柳寅胸口劇烈起伏,手指懸在嘴邊卻不敢拿出嘴裡的饅頭。
狐狸崽蹲在窗沿上,一雙獸瞳冰冷地注視著他。寒意襲上心頭,柳寅控製不住地渾身顫抖。
男孩勾起嘴角,露出純真可愛的笑容。
他伸出沾滿鮮血的小手,稚嫩的童音壓得極低,在寂靜的夜晚聽著格外詭異。
“你不了解情況,擅自行動隻會害死所有人。時間緊急,機會隻有一次。我有辦法讓你的女友和朋友全都活下去,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須聽我的安排。”
第040章 第二個世界(10)
作為警察的孩子, 柳寅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他參加長寧小隱村的盛會隻是想湊熱鬨。
今晚他的世界崩塌了。
男孩說完,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到, 李老太的旅店是兩層小磚房, 他的房間在二樓。
農村的房子本來就高,外麵既沒有大樹也沒有可以攀爬落腳的地方,一個五歲小男孩怎麼會出現在他的窗口?
聽了他的話,男孩沉默一瞬, “我跟你說了那麼多, 你就想問我這個?”
他揪著柳寅的衣領將他上身扯到窗外,“鬼哥哥把我舉起來的。”
一個上身長滿腦袋的男鬼正趴在牆上,高舉雙手托舉著男孩。
男孩踮著腳站在厲鬼手上,身體時不時搖晃兩下。
“個子很高的鬼叔叔不好說話,其他哥哥姐姐都有事要忙,我就讓它來幫我了。”
男孩說了什麼, 柳寅一句都沒聽清。
十六顆人頭齊齊轉動, 三十二隻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柳寅隻感覺眼前一黑,心臟幾乎都停止了跳動。
他剛要昏過去,小狐狸立刻跳起來給了他一爪子。
刺痛喚醒他的神智, 柳寅捂著臉上聲音不住顫抖, “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烏遙:……
他有些遲疑,“你真的是警察的孩子?”
柳寅點點頭。
“這麼多遊客裡我選擇和你合作, 就是覺得你應該比普通人更沉穩可靠些。”
“不, 我爸說我膽子太小不適合當警察。
“你爸爸真實誠。”
烏遙有點後悔找他, 但現在已經沒有彆的選擇了。
他將警察的半截手指、巴掌大的盼弟人皮、李阿姨的筆記、染血的警帽、記者證和還剩30%電量的手機, 一一展示給柳寅。
確定男人理解了他的意思,烏遙將證物分裝在兩個小包裡交到柳寅手上。
“帶著這些東西出村, 不要找附近的警察直接聯係你父母。先告訴他們,你和同學旅遊碰到了人口拐賣和人體.器官.販賣,你的四個同伴都被村裡人抓住了,隻有你拚死逃了出來。再把警察證和記者證拍給他們看,記住,隻能給他們看。”
“你父母知道該怎麼處理,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躲好,等你父母找人來接你。這期間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能和任何人走。”
柳寅頭一回遇到這種事,他死死攥住挎包帶。隻要一想到裡麵的斷指和人皮,他就渾身打擺子。
“警……警……”
“自稱接到報案的警察、路過的車輛、遊客路人,你看見的所有人都不能相信。你最好和父母約定一個暗號,碰到來接你的人就對暗號,如果對方答不上你就找機會跑。”
男孩聲音壓得更低,飄飄忽忽如同是在耳語,“如果你父母說村子沒問題,沒聽說過有人失蹤。你就把手機裡的錄像發過去,再告訴他們‘換皮改命’”
柳寅聽得一愣一愣的。
係統嘶了一聲,【說得這麼魔幻,他爸媽能信麼?】
‘兒子大半夜慌慌張張跑出村,帶著斷指人皮和染血的警官證,就算是尋常百姓也會覺得事情不對,更何況是警察。’
要是經過前期的鋪墊,警察還說村子沒問題,那就隻有兩種可能。
柳寅爸媽也被換了皮,烏遙很難再找到可信的外援,隻能把寶全壓在烏伯憶身上。
警方懷疑村民利用柳寅,想詐出藏在村裡的警方臥底。
係統理不清其中的邏輯關係。
烏遙告訴它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警察的槍和子彈都是有數的,狐狸的尾巴倉庫裡不僅有證件還有手.槍。警察少了枚子彈都要經過好幾輪調查,更彆提丟了把槍。
穿著警察皮的村民隻要回去工作,一定會被警方盤問。現在就算沒被抓起來審訊,肯定也被警方秘密監控,等著用他抓更大的魚。
張警官臥底、王記者暗訪,同樣說明長寧小隱村已經引起了外界的懷疑。
連李阿姨都能看出兒子的異常,其他警察怎麼可能看不出同事的變化。
換再多的人皮,也換不掉村民卑劣肮臟的底色和心中的惡意。
想來村民也知道事情快藏不住了,所以才急著舉辦盛會,想來個金蟬脫殼。
柳寅還想說什麼,烏遙打開手機相冊舉到他眼前。
看著照片中倒在餐桌上的同伴,和被李老太抱在懷裡的女友。柳寅捂住嘴,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男孩握住他的手,“我會拖住村民救下你的朋友,你隻管跑,不用擔心不要回頭。”
————
九點多阿玉再次發來消息,說她給他帶了一塊蛋糕,讓他開門接一下。
敲門聲響起時柳寅已經翻出了窗戶,他艱難地爬到厲鬼背上,抱著其中一顆頭顱穩住身形。
厲鬼四肢著地爬過高高的院牆,在昏暗的鄉間小道上飛快爬行。
家家門窗緊閉,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影。一隻隻扭曲畸形的鬼怪在村中遊蕩,時不時從柳寅身邊經過驚起他一身冷汗。
村子有東西南北四個出口,每個出口的村路兩旁都擺著一排小神像。
說是村裡的傳統,實際是想擋住鬼怪出村的路。
按照小狐狸的說法,村口神像是某種陣法結界。
厲鬼不僅不能走村路出去,山路、河流、天空,隻要離開村子的範圍,它們就會被送回來。
小狐狸也一樣。
村口附近開闊平坦,遠遠看見道路兩側的小神像,柳寅就開始調整呼吸給自己加油鼓勁。
厲鬼在距離神像五米遠的地方停下,柳寅手腳發軟地滾下去,將神像全都推到兩側的荒地裡,破壞了原本整齊的陣型。
厲鬼帶著他爬到村口,又突然停了下來。
柳寅不敢指揮它,他又急又怕說話都帶著哭腔,“快走快走啊!要來不及了,阿玉要死了!”
幾顆人頭轉頭看向他,衝他齊齊搖頭。
柳寅怔愣一瞬,“你出不去?這不可能!來財明明說隻要沒了神像,你們就可以自由行動……對了,需要把神像弄壞!”
他再次跑回去,吃力地舉起一尊石像拚命朝著地上扔去。
前三次神像腦袋被摔出了裂縫,最後一下砸得夠狠,神像半邊腦袋掉了下來。
柳寅還沒來得及開心,就看見男鬼依舊杵在村口一動不動。
為什麼?
碎了也沒用它還是出不去?
來財沒告訴他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柳寅不死心地舉起另一尊神像,想把它也摔壞。
就在這時,寂靜的村子忽的傳來一陣騷動,李老太家的方向升起滾滾濃煙。
犬吠聲遠遠傳來,期間摻雜著村民的叫喊,“起火了進賊了!快起床抓人!!!”
來財跟他說過,李老太敢一口氣吃掉七八個遊客,一定做足了準備。
想救下他的女友和同伴,必然會引起李老太的警覺,甚至可能會驚動大半的村民。
他會儘力拖時間。
如果村裡出現異常,就說明他拖不住了村裡人很快會追出來,讓他趕緊跑。
看著火光,柳寅血都涼了。
第二尊神像砸碎,男鬼還是出不去。狗叫聲越來越近,村路儘頭已經隱隱出現了人影。
陰冷的夜風拂過臉頰,帶來遠處陣陣詭異的念咒聲。男鬼不甘地低吼一聲,不顧柳寅的阻攔轉身衝進荒地。
厲鬼被村民驅趕走,來財口中最差的一種情況出現了。
沒人幫得了他,接下來的路隻能靠他自己。
一道道手電筒光束照在小路上,白光落在柳寅眼中格外刺目。
他轉身跑出村子,掏出手機瘋狂撥打父母的電話。
母親接通電話,柳寅瞬間哭出了聲,“媽!長寧小隱村死人了媽媽!他們抓了阿玉還殺了一個警察,好多人被他們抓住了!一個男孩,這裡有很多鬼,換皮改命……我手裡還有半根手指!”
“冷靜點小寅,你越急越難將事情講清。你們不是要去天洋湖旅遊,怎麼會轉到那個村子?”
手機裡傳出女人帶著疲憊的關切聲,柳寅胸口劇烈起伏,根本聽不清她的話。
他朝身後看了一眼,黑壓壓十幾個村民站在村口。他們似乎和厲鬼一樣,被一道無形的牆壁困在了村子裡。
村民鬆開繩子,數十隻土狗衝出村子朝著他撲來。
柳寅尖叫一聲,“媽媽!媽媽!”
“媽救我!媽!!!”
————
火光映照在烏遙臉上,他冷冷地掃了眼李老太的屍體,跟著小狐狸跑進山林。
柳寅離開不到兩分鐘就有人來敲門了,烏遙知道外麵的人不可能是李老太。
她年紀太大,不是年輕小夥的對手。
來財這麼晚沒回家都沒人出來找,門外的人多半是人渣爹和大伯。
通過前兩天的事就能看出招娣的性格,她是個很自我的人,眼裡隻有即將到手的人皮,旁人的事她不想管也不在乎。
沒有招娣舉報,來財爹不知道男孩還沒回家。
厲鬼和村民是敵對關係,每晚都在村中遊蕩想找機會吃掉村民,唯獨對來財格外友好。
聯想到來財爹和幼兒園老師們的態度,烏遙對來財的身份多少有了猜測。
厲鬼是可以借用的力量。
在找柳寅前,烏遙就把小狐狸放了出去。靠著‘禍端’將厲鬼吸引到附近,再將它們拉進自己的隊伍。
利益永遠能推動合作。
厲鬼最想要的,就是真正殺死村民。
來財在厲鬼心中的分量比烏遙預想的還要大,即使雙方無法正常溝通,合作也順利談了下來。
有了厲鬼幫忙,烏遙輕鬆解決了門外的兩個男人。
來財爹和大伯被厲鬼撕碎時,手裡還拿著繩子棍子,顯然是準備將柳寅打暈了綁起來。
小狐狸率先衝到一樓推倒了神像,數十隻厲鬼如潮水般湧來,瞬間撕碎了李老太。
變故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一個本該昏迷的遊客忽然爬了起來,趁著厲鬼都沒反應過來,扭頭跑出了房子。
片刻的工夫,院子裡的乾草堆就著了。
烏遙記得他,小名叫強子,是柳寅的同伴之一。
看來柳寅幾人會來長寧小隱村旅遊並不是巧合。
強子早已被村民換了皮,他以朋友的身份將柳寅四人騙村子,打算賣了換錢。
最壞的一種可能出現了,但這同樣也是好事。
烏遙拜托厲鬼將昏迷的遊客帶進山裡,自己抱著小狐狸趁亂溜了出去。
係統還是有點擔心,【厲鬼是會吃人的,讓它們帶著遊客上山,和讓吃貨帶著雞.腿回家有什麼區彆?】
烏遙抱著小狐狸,躲在院牆間狹小的空隙處。
‘遊客不是村民不會複活,他們被厲鬼襲擊皮就會損壞,壞皮無法出售。如果厲鬼吃遊客,村民一定會在客房裡擺放神像,或者將窗戶封死,再禁止遊客夜間外出。所以哥你多慮了,那幫鬼隻吃村民。’
烏遙正是看出了這點,才會和鬼合作。
十分鐘過去,村民幾乎全都出來了。
他們穿著睡衣秋褲聚在一起,最外圈的人抱著神像口中喃喃低語,內圈的人互相交換信息。
“咋回事?李老太家咋燒起來了?”
“她跟我說今晚要乾票大的,成了她以後就是鎮長的女兒。”
“那幫遊客鬨出事了?不能吧,她下手那麼熟練還有來財爹幫著,怎麼都不可能……來財!”
“不不不,上周我還去他家看了,來財現在就是個普通小孩,沒變成靈仙。”
“上周的情報哪還夠用,死了這麼多人,說不準哪天他就變了。”
聲音不算大,烏遙離得不近隻能隱隱約約聽見有人提到來財。
懷裡的小狐狸忽然仰頭看向他。
看著它瞪得溜圓的眼睛,烏遙心裡有了數。
長寧小隱村的角色分類不算複雜,來財的身份就那麼幾種可能。
有特殊力量的人類,山中的精怪、厲鬼頭頭、真神靈仙。
烏遙湊到狐狸耳邊,“百億,你是不是聽見他們說我是真神靈仙了?”
狐狸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神格外複雜。
烏遙眯起眼睛。
來財暫時還不是真神靈仙,但以後會是?
這可真有意思。
長寧小隱村給他的‘驚喜’越來越多了。
住在其他村民家裡的遊客信徒被吵醒,走出來查看情況。
被村民以村裡進了偷狗賊為由,將人全都哄回了屋子裡。
有村民跑回村子,為首一人手裡拎著一隻染血的運動鞋。
他麵色陰沉,聲音壓得極低,“跑了一個大學生,我們出不去隻能放狗抓。”
紮堆的村民聽完,立刻有人掏出手機開始聯係村外的人手,將柳寅的外貌特征發了過去。
“除了他還有逃的麼?”
“不知道,這波咱們吃得太多,要仔細查查人數。”
“封村封村!你們還在磨嘰什麼!不用等到明天了現在就封村!”
村民的注意力都在逃跑的遊客身上,烏遙趁亂拐進另一條小道,跟著狐狸跑向村東頭的神廟。
村中大半的人手都用來找人、滅火、控製遊客信徒,今晚是最好的機會。
隻要烏伯憶吸收了神像裡的力量,烏遙就算安全了。
白天靠狐狸晚上靠厲鬼,短時間內沒人動得了烏遙。
他也好分出精力,好好弄清村裡真正的秘密,以及到底該如何利用來財的身份,讓真神靈仙的力量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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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寅光著腳在樹林裡狂奔,他的鞋被狗咬掉了一隻小腿也掉了一塊肉,但他根本不敢停下來處理傷口。
他剛開始沿著馬路跑,沒跑多久一輛麵包車就從前方開了過來,踩著油門徑直撞向他。
柳寅勉強躲開,連滾帶爬鑽進路邊的樹林裡。身後傳來陣陣的慘叫,幾隻追他的狗被車撞飛了出去。
狗沒了還有人,腳步聲一直在追著他。
柳寅用儘全力狂奔,他沒力氣哭也沒精力打電話。耳朵嗡嗡作響,隻能聽見媽媽在說話卻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路邊有一個淺坑裡麵散落著一些垃圾,光線太暗柳寅沒看清,腳下一空摔了進去。
腳踝一陣劇痛,他試了兩下沒站起來。
柳寅咬著牙,蜷縮起身子縮到半截木板下,胡亂撿起周圍的樹葉垃圾蓋在自己身上。
亮光從樹葉的縫隙間閃過,幾個人急匆匆地跑過去。其中一人一腳踩在木板上,嚇得柳寅渾身一抖。
直到周圍沒了動靜,他才哆哆嗦嗦打開手機。
媽媽早就掛斷了電話,屏幕上隻有一條短信,【手機靜音亮度調低,把消息精簡發給我,人物地點事件需求,挑重點。彆怕乖兒子,媽媽在。】
柳寅敲著手機,眼淚奪眶而出。
短信發出去沒多久,他就收到了母親的回信。
看著消息,柳寅緩緩吐出一口氣。爸媽正在想辦法,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過來救他。
約定好了暗號,柳寅瞬間失去力氣。
他疲憊地躺在坑裡,想想覺得不保險,又抓了幾個垃圾袋蓋在自己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再次響起腳步聲。
沒等柳寅反應,臉上的垃圾袋猛然被人拽開,一道白光直直照在他身上。
“柳寅?你躲得真隱蔽,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