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匪首所說與當時畫師所畫的屍體傷口也完全不符,這件案子如此潦草結案,那幾位寺丞是乾什麼吃的?!還是說,這件案子,本身便是收到“關照”草草畫押,找個替罪羊出場了結?
那麼真正殺了雲歌的,到底是誰?有誰能有如此大的權力讓三司會審有這樣的結果?並且當初負責案件的同僚如今留在長安的也就寥寥幾個了,很難說不是受到這件案子的影響。
柳如筠瞧見李箸傳過來的消息也沒有驚訝,她沉沉瞧著手中李箸的筆墨,上頭的字跡與他這個人一般飄逸俊秀,甚至字跡比她這個姑娘還要漂亮很多,她幽幽歎了口氣。
她提了筆,在墨硯上沾了些墨,隨後便在小箋上寫道:“雲想容恐有身孕二月有餘,另,殺人者,與其有關。”
她放下筆便瞧見了那隻鴿子對著她窗前花上拉了一泡屎。
她麵上毫無波動,那隻白鴿似乎是完全意識不到柳如筠如今的心情,甚至腦袋朝她高高昂起,非常不屑。
柳如筠麵無表情提起了筆:“另,鴿已喂,今日勿喂食。”
隨後伸手揪起鴿子的翅膀,也不管它撲騰,把小箋卷成卷放進了它腳上郵筒裡。
李箸摸了摸鴿子的翅膀,對那鴿子似乎是十分受用,歪著頭,兩隻眼珠就這麼滴溜溜轉,李箸輕笑了一聲,隨後從郵筒裡抽出了小箋。
他瞧了之後挑了眉,頗為好看的側顏線條很流暢:“你惹到她了?”
那隻鴿子並沒有聽懂人話,它隻是歪著頭,眨著眼睛,期望主人給它獎勵,以往傳信回來,主人定會給它吃食,這次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
“今天,沒有吃的。”
隨後那抹白影就這麼離開了,那隻鴿子望著他的背影,頗有些可憐。
貞觀間,禦史台參與司法,設置台獄,受理特殊的訴訟案件。禦史台以禦史大夫為主官,禦史中丞副之,領侍禦史、殿中侍禦史、監察禦史。
而三年之前參與那樁案子的禦史中丞在那件事情之後突然離職,大理寺卿倒是未離職,隻是之後的所有案件,自己皆不過問,交給了下麵的兩位大理寺少卿處理。
房間裡依舊是冷,即使是加上了炭火,嘴裡呼出的暖氣從出口的那一瞬間便化為了白色氣體,李月仙瞧著柳如筠消瘦的肩膀,又給她披上了一件大氅。
隨後她盤腿坐在了她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理會他們要談什麼東西。
“三年前,我剛剛入禦史台,才成為監察禦史,那時候的禦史中丞突然就離開了,所以我對他不太了解。”柳如筠將身邊一卷竹冊拆了一塊竹簡投入了炭火裡,隻聽得竹簡受熱輕微的爆裂聲,那支竹簡已經裂開,周圍已經變黑。
李箸瞧著那支竹簡,隨後移開了目光,瞧了柳如筠的臉:“如今大理寺確實是我和阿言在處理事情,當初的事情,或許是大理寺卿的心頭刺。”
“咳咳……”柳如筠忍不住咳了咳,一咳之後整個肩膀又開始刺痛起來,一張臉又白了,但是她麵上依舊波瀾不驚。
李箸其實很想看看她除了這副表情以外的其他表情,可惜有生之年大約是看不到的,國史管她管得太嚴了,對她來說,事情便是事情,情感對於她來說或許從未有過,她對於任何事情條條框框太嚴重了。
小時候的他確實是頑皮,當初他喜歡揪著她的小辮子,甚至欺負她也隻是想看看這張粉雕玉琢的冷臉哭起來會是什麼模樣,可惜他當時沒瞧見,那件事情發生之後,連自己都戴了一層麵具,他似乎懂了她。
“你瞧我作甚?我臉上有花兒?”柳如筠瞧見李箸投在她臉上的目光便皺了眉。
“是啊——”李箸笑了起來,眼睛似乎有著波瀾。
柳如筠眨了眨眼睛,默默低下了頭,她心裡還是有些怕他的:“所以,這件案子查還是不查?”
“查如何?不查又如何?”搖著扇子的李箸依舊是溫柔笑著,仿佛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並不困難。
“查,我們要翻開被前輩們掩蓋的陳年舊案,會得罪很多人,或許會有生命危險;不查,我們會對不起那些冤死的人的在天之靈。”柳如筠聲音淡淡的,手又將竹簡拆了一片下來,將那一片竹簡來丟進了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