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轉而下,轟然掉了下來。
艾爾弗雷德郵局小隊在雷德的隊領下,不敢放鬆,在外港巡邏了半天,才在下午兩點不到的時候剛回到柯魯坦城的港灣。
空中突然出現了巨大的陰影,將白天逼退成黑夜,尖叫聲已經從各處傳來。
連呼吸都變成困難萬分。
空氣被壓製,又很快像是神在輕輕地戳了一下天空,人們才從差點斷氣中呼吸過來。
轟地一聲,又一聲。
雷德和他的隊友們,傻傻地站港外的外沿,傻傻地望著與港口邊緣銜接的一片新大地。
穩貼到絲毫看不出它才剛來不到一分鐘,隻是有些地方留下了如同小江般的縫隙,裡麵擠壓著很多船。
大海裡的水灌入城市,又很快從各個街道小路流回江河裡。
西格奇奇博物館下沉後的第二天,巨大的坑裡流進了海水,成了諾大的湖。
魔法師的咒罵聲,隨著風飄過來,在港口都隱約能聽到一些。
廢墟之地上的人與港內的人麵麵相覷。
一時間誰也沒有敢動。
與柯魯坦城不同,都城亞特斯,仍然像是在高溫的火爐內。
錯亂的力量場,徹底不受控製,爆發出更為驚人的毀滅。
轟。
爆炸聲此起彼伏,受傷、死亡彌漫衝擊著這座擁有悠久曆史的都城。
大地在抖動、分裂。
已矗立了五百年的人族、矮人族、精靈族立約的碑轟然倒塌,宮城的城牆早已經倒下,每個小時都會準時敲響的時鐘也掉了下來被大理石掩埋。
沒有人能想象到這次的謀劃和算計,會對亞特斯,不,不僅僅是愛爾休國,是整個威斯德帶來毀滅般的破壞。
不受控製的力量還在源源不斷地摧毀土地。
一號仍舊筆直靠在柱上,但又好像是陷入了沉睡。胸口的洞直徑不大,但很深,貫穿著胛骨。格拉迪斯在最後一瞬,顫抖了下移動位置,沒有對準心臟。
國王和士兵們都傷痕累累,可國王仍指揮著士兵靠近力量爆炸源。
“陛下,我們還是快離開吧。”
“馬上去給我抓住他,他一定也受傷了。” 國王命令騎士團剩下的唯一一隊騎士與士兵。
士兵不敢往前靠近力量爆炸源,皇宮裡的人更不可能出來,誰都想要活命。
魔法師們和光明神殿最後合作,將幾米內的力量微微抵消,才剛剛護住活著的一些人。
可是誰也不知道能撐多久,也不知道怎麼阻止,悲傷的氣息流淌著,他們無暇一號,連厭惡都不那麼重要。
在生死之下,所有人都隻想著逃命,或者是救人。
人變得如此渺小,無論是什麼身份,這時,都微不足道。
天空中,銀色生命樹升級完畢,選擇了喜歡的銀色,縮小到合理的型號,正想炫耀自己魅力無限的樹根。
它錯愕地望著瘡痍大地。
【你們做了什麼,搞成這樣?我不過就是升個級重啟開個機而已啊。】
【一號!?】黑色長發,相貌和身高已經恢複。隻是狀態不大好,昏昏欲睡。
【喂,一號,你總不會是打著打著就睡著了吧。喂,說話!又趁我升級的時候,打群架。】
精神力像一張撒開的網,哪怕升級成功的銀樹也沒法接觸他。隻能在四周豎起另一道保護罩。
一號努力睜開半睜開眼睛,就看到銀線把他裹成跟蠶蛹似的,他動了動指頭。精神力稍稍撤開一道小門,銀線立馬將他包裹起來,使勁地搖晃著,搖到他想吐。
他從靠直接躺了下來,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沒被寄生吧?說句人話讓我聽聽!】
“多動症得治。”
【嗬嗬,我還以為你死了,還沒來得及哀悼。】
“……”
【‘米椏’真的死了?乾掉了她後麵的事都是小事。】
銀線圍著在廢墟地上沒有動靜的‘米椏’,呼吸聲也沒有。
“誰知道。”假死的可能性很大,沒事,既然想裝死,那就想辦法把它真得鬨死。
【不管它了,它就算還能複活,不是還有廢墟之地的樹影?三角光道沒有個萬年出不來蹦躂,至於奧蘿拉·格侖瑟,我們不殺她,她隻有一口氣掉著死不了,也活不好。】
一號瞥了眼,在精神力下還完好無損的禁書《維茨利.羅芬》。
“把它給那隻紅泥怪。”
【……】
【還是你狠。】
“你想多了。”
【耶胡迪和維茨利是應該要見最後一麵,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銀樹折騰了會兒,心情轉晴。
【兩個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一號繼續半眯著,銀樹好脾氣地自問自答。多彩生命線拚著命地給他輸入能量,不過一點用都沒有,他的身體沒有好轉。
【好消息是,我們可以滾回恒心了。壞消息是,魔法世界死傷慘重,極有可能都要算在我們頭上。】
“不用試了,對我沒用。早點送我回去,才是正確救我的方式。”一號無力吐槽銀樹的實驗決心,他雙手交叉搭在腹上,安詳地像是剛剛死去的人。
【你還有口氣,離開之後,再做個實驗。也不能放著原住民不管,少死幾個也行。】
“這麼大的窟窿沒看到?”
【光球有治療室,隻要你腦沒死,你就死不了。】
“我是人,會痛。她是真想殺我,你要救想殺我的人?”
【現在,全大陸的人基本上都想殺了你,畢竟在他們眼裡你就是個禍端。既然你的身體受這個世界荼毒,我淨化不了,那就試試信仰力量。】
【我帶走了這個世界的七樣東西,就當是回報他們的。壞人你當,好人也你來做,你也不虧。】
邊找升級能量邊救人的當事者,反而被樹立成反叛角色。以這點來看‘米椏’和三角光道,還有個喜歡背刺的奧蘿拉·格侖瑟,它們成功了!
“……”對銀樹突如其來的想法,一號總結出三個字,“神經樹。”
當人類種族麵臨絕境,必須要及時救助——刻進了生命樹基因裡。
他最後也沒有反對,繼續當條半死不活的魚。
銀樹對自己的想法非常滿意。
易浩和盲者不大好使,伊也不適合,那就銀吧。沒有精神力的約束,作為頂級成年生命樹,完全可以自由發揮嘛。
無數碎碎銀點從遠處向近處來,像是一條銀河。巨大的赫旦灰狼不斷地借助石頭跳越,它的身後是持著細長手杖的銀發紅眸男人。
他踩著碎光從遠方來。
“是光之精靈,他來救我們了。”有人低喃著。
“不,他是暗精靈!是人族的敵人。想想我們殺了多少暗精靈!”
沒有死在災難,卻要麵對暗精靈的反殺嗎?活著的人內心悲苦,他們現在是半點力氣都沒有。
“能驅使赫旦灰狼的精靈,幾個月前蒙薩雪山的神奇事跡,你們都沒聽過嗎?”
“聖殿騎士勞埃德和多米大人還宣講過他的所作所為,見證了人族和精靈族五百年來的友誼,精靈族救人族的感恩事件。”
“不會,不可能是那位光之精靈大人,我們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你們看看他的眼睛,紅色是暗精靈的標誌啊。”
“哪怕是那位光之精靈,也救不了亞特斯和我們。”
越來越多的視線跟隨著銀移動。
銀和灰狼走到廣場中央,細杖甩過去,‘米椏’昏迷的身體被劃拉進地震留下來勾縫裡,不斷往下墜落,下麵是望不到邊的黑。
“還活著的人站起來。”
聲音平淡冷清,但是銀的話剛落下,那些隻要有一口氣的拚命地站了起來,站不起來的,旁邊的人扶著抱著拉著也要站起來。
好像有一股信念告訴所有人,站起來,就能得救。
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巨大的銀樹伸出數不清的樹根,繁茂的枝葉,美到不可思議。
八種色彩絲線在空中綻放,它的治療術對一號起不了作用,對這個世界的人可是神級的。
而以人類的視覺看到的是另外一幕,銀身上泛著柔和的光芒,他舉起手中的杖。
彩色的線條,飛了出去,從每個人身邊穿過,繞著整個亞特斯轉了一圈,重新回來。
轉瞬,彩線所過地方,地震停息,高溫褪去。大地複原,生機盎然。打落的花植嬌豔竟相開放,樹木脫去枯萎吐露出嫩芽。
綠色重回整個都城。
“唔。”空氣也變得新鮮,身體充滿了乾勁。
人群中的騷動,因為神跡再次安靜下來,他們緩緩地將右手放在胸口。
讓人驚喜驚訝的是,很多躺著的同伴也蘇醒了。
“天啊,和蒙薩的神跡一模一樣!”
“是他,光之精靈,不,暗精靈,無論他是誰,都救了我們。”
歡呼聲爆發一陣又一陣。
信仰的力量彙聚在都城的天空,凝聚成一個光球收入到銀樹的身體裡。
它拍了拍。
【一號,是時候回去了。】
在這一天,愛爾休國失去了它的國王,也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但這一天,也讓人族見到了一場傳說中才會有的的戰事,見證了被記入史冊的神跡。與光明神殿口口相傳的奇跡不同,這是幾千年來,這一代人親身體會到的傳奇。
銀的身影淡去,留下了灰狼受到人族熱烈的歡迎。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願您平安,偉大友好的精靈大人。”
雖然銀救了許多人,但是魔法力量並沒有停止減弱。魔法師長老們,率先離開了都城,他們迫切地要回北地去研究魔法力量。
新的魔法時代很快要來。
*
一年後,威斯德大陸隻有高級魔法師,科亞西的機械化物品開始風靡於魔法界。兩百年後,三個大陸人族不再使用魔法。
艾格達公會會長巴德從西格奇奇回來後,一直在尋找一位銀發年輕人,據說那位暗精靈是精靈族未來的繼承人。
盛曠野遷徙後,分成兩批,一批開拓曠野,另一部分隨伊來到廢墟之地後,這些人在廢墟之地耕種生活,與柯魯坦城時有紛爭,但因為西格奇奇魔法師們的插入,暫時不會有大動靜。
格拉迪斯卸去校長一職,她居無定所,聽說是要尋找解決魔法失控的辦法。
亞特斯重新樹起了象征友誼和平的石碑,以及暗精靈銀的雕像。每天都會有人在雕像麵前放下鮮花或是許願。
而在一號離開的第二年。
緋·埃德溫從魔法學校畢業,他將加入到魔法協會。
四人組在廢墟之地找到了古老的遺產,隨後離開前往紅大陸,尋找第二個古跡,據說是魔法之地的起源。
雖然失去了都城之戰的報道,魔法報社瓊和搭檔馬克、攝影師安東,決定暫時留在廢墟之地,繼續報道,這片城市淤泥下的挖掘,源源不斷地刷新了大陸人的認知。
海人族是這次動亂中損失最小的人族,祭司數次祈求海神,都未得到啟示。海人開始嘗試登上陸地,尋找他。
至於羅芬太太,誰也不知道她去哪了。諾頓一家帶著船工們重新開業,航海事業非常吃香,所以船買得也不錯。
蒙薩雪山迎來了更替季。
勞埃德帶著夥伴們最後看了眼雪山,果斷地離開,他們內心深處還想再見一麵那位銀發的精靈。
新的騎士和魔法師來到雪山,隻是人數越來越少。原本是這樣的。
布萊、烏鉻、瑪莎再次開啟冒險之旅,他們將地點定在了盛曠野,才赫然發現盛曠野內的自然元素高於大陸其它地方。
一時間,人族開始用各種辦法進入盛曠野。
蒙薩雪山和密西西比海兩條路線成了魔法師們冒險最暢銷的最新路線。
隨著自然元素的稀薄,庫貝紅月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黑夜時長越來越短,不久的將來土索人將成為一種曆史。
火烈石替代了黑石,成為大陸的消耗品。
魔法師變得更加珍貴。
這一切已經遠離魔法世界的一號都不知道,他半靠半坐在光球的治療室,雙手交叉置在腹部,耷拉著眼皮。
【我要帶著你回恒心,然後宴請你去城堡。】
“小心,不要被恒心研究所榨乾。”
【嘿,你嘴可夠毒的!】
【放心!我會在你精神受汙染前,研究出清潔的方法,一定會等到你先老去。】
藍色的眼眸裡映出,縮成果實般大小的銀色生命樹。
它被安置在一個半圓水缸中,樹根將它完全的包攏住,回恒域的整個旅途中,它將進入深沉睡眠,以便減少光球對它帶來的傷害,直到到達恒心才會被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