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幸朝溫在恒行禮,他能從聖火教大案的漩渦裡全身而退,多虧了溫在恒的安排。他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次見到兩位恩人!顧幸本是心思敏銳之人,見他們同撐一把傘,手臂挨著手臂站在一起,心下便猜到他們如今的關係。這可真是天大的造化啊!
雖然出家之人理應四大皆空,可顧幸內心很是欣慰。想到那位定都涼州控轄西北的皇帝,曾經的柴少主,為了打撈她,不惜動用數千兵力,到最後也是一場空,該是多麼痛苦多麼可悲!可顧幸對他生不出一絲慈悲之心。
得知她慘死,顧幸很長一段時日沉浸在悲傷之中難以走出,他不想再留在瓜州,師傅便放他離開了。之後,他遊曆四方,做起了行腳僧。北方兩國對峙,戰亂頻發,有時連和尚都被抓去充軍。無奈之下,他一路化緣來到了嶺南,在東禪寺落腳,掛單已有一年多了。
此番前來,顧幸是受慧微方丈所托,來送一件開過光的護身法物。見到真人,方才如夢初醒,原來方丈口中的大當家舒娘子竟然是她!
其實人活著就好,如果人不僅活著還活得風生水起、揚眉吐氣,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返回東禪寺的山路被雨水衝刷得有些泥濘,可一個僧人光腳踩著滿地的泥水坑,步伐是那樣的輕快!甚至他會像孩童般跳進水坑裡,泥水飛濺,濺到他的臉上,那清秀的麵龐洋溢著開心的笑。
餘生,他顧幸定會好好地侍奉佛祖。如果不是佛祖保佑,他們怎會有這逆轉命輪的造化?怎會有這跨千山越萬水鶴立眾生而相逢的緣分?
阿彌陀佛。
舒嬋端詳著手中的玉佩,是枚用青玉雕琢而成的蓮花牌,樣式古樸,雕工精湛,放到市麵上應該價值不菲。但這是慧微方丈親手所製並親自開光的寶物,多少銀錢都買不得,任你是皇室貴族也不一定求得來。
舒嬋招手喊來東根,把玉佩掛在他脖裡,叮囑他千萬戴好了,不能隨意取下。
東根摸了下玉佩,重重“嗯”了一聲又跑出廳堂找若杉玩去了。
溫在恒這才得空問舒嬋,緣何見了顧幸,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舒嬋本不想再提起那人,被怒火灼熱的心也漸漸冷卻下來了,可心裡頭仍有一簇憤怒的小火苗怎麼都撲不滅。
“柴峻曾告訴我,說你把顧幸扔進監牢後就不管不顧了,顧幸沒撐多久……病死了,而你一直隱瞞消息沒讓我知曉。”舒嬋說著,從胸腔中呼出一口濁氣,“他騙我,我後來陸續都知道。到今日方知連這一樁也是騙了我,這樣的人都能當皇帝,還是隻有這樣的人才當得了皇帝?”
溫在恒屬實沒想到柴峻為了抹黑他在嬋兒心目中的形象,這樣的謊話都編,無非篤定她與他與顧幸再不會有相見的那一日。
“你怕不怕?他現在是皇帝,若他探知你還活著……”
舒嬋默了默,繼而鬆弛肩背,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欠他什麼。他是皇帝,我才更不怕。皇帝哪有那麼好當的?為了江山社稷,為了他的皇帝寶座,想來掣肘隻會更多吧!他這人很會審時度勢,知輕重,懂取舍。我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彆太高估我。”
她能坦然以對,看得出她確實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且會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對人對事條分縷析。柴峻,已經不再是她心中不可觸碰的禁忌。溫在恒老懷欣慰,隻不過,她說的也不儘然對。柴峻立了耿貴妃之子為太子,按說應該順勢立耿貴妃為皇後。可北晉後位空懸至今,總不會是為了那個遁逃突厥的會寧縣主吧!
耿家為柴峻打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他立太子自然是國朝開元需借此穩固與舊部功臣之間的紐帶。如今的他,垂治西北,將強兵盛,上下一心,西麵震懾吐蕃,東麵打壓突厥,又以咄咄之勢劍指中原,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沒有理由空懸後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困擾,除非他有摒棄一切、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人選。
除了嬋兒,溫在恒想不出彆人。
嬋兒死了,那空懸的後位是對她的交代。嬋兒活著,便是再見她時的餘地。
柴峻想得倒挺周全,隻是現在的嬋兒不需要他的交代,更不屑他特留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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