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廈保安聽了銷售小姐的一番說辭,轉過身去相互詭笑了一下,咱們不懂啥叫藝術跟美,隻知道小雞燉蘑菇就著燒酒給個神仙也不換。兩個人說著話到了六樓的保安室用電炒鍋做起了可口的飯菜。儘管七樓八樓是這裡最負有盛名的美食城,但他們總感覺不如自己做的吃起來更香。
他們已經不隻是第一次這樣的享受了,隻是這一次沒有那麼幸運,就像當年雷峰塔倒掉絕不是因為一塊基磚被拆毀,而是導致塔身倒掉的最後一塊基磚被拿走,至於以前拆了多少,好像隻要沒有使雷峰塔倒掉就不算罪過。事實上拿走塔基第一塊基磚跟拿走最後一塊基磚是等同的罪過,因為第一塊基磚取走注定塔身倒掉是遲早的事。就像福安大廈年久老化人人私接亂拉的電源線,好像隻要不出事就沒有事。這兩個大廈保安倒黴就倒黴在成了拿走導致塔身倒掉最後一塊基磚的人。
福安大廈的外麵就是市民廣場,從市民廣場走進福安大廈,離開福安大廈彙入市民廣場,相互依托著共同的繁榮,因為福安大廈給這裡帶來更多的財富,政府才把這裡的市民廣場建成了福安最有文化,最有品味的地方。正因為市民廣場是福安最美麗的地方,才成全了福安大廈熱鬨的客源和旺盛的財富。儘管臨近春節的寒冬大有不饒人的勢頭,人們並沒有因為寒冷而阻止走出家門的心情。好像人們聽到了福安大廈裡麵的商品減價不要錢了似的瘋狂的搶購;不排除有人感到外麵太冷想到裡麵逛逛暖和暖和的打算;也不排除看著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擠湊熱鬨人的心理。
著火了!!!市民廣場那個最先看到有濃煙從福安大廈五樓窗戶冒出來的人,幾乎用勁了所有的肺活量叫喊了起來。當市民廣場的人們抬頭朝著大廈看去的時候,才相信這不是有人故意製造的惡作劇,不是有人故意製造的恐慌事件。
很多的時候衡量一個地方的進步程度完全再看對生命的重視程度,也就是對突發事件的應急能力,控製住局勢的穩定不發生混亂,特彆是不讓那些破壞分子有機可乘,才是對大多數生命和財產的最大保護。
大廈著火了,把所有的錢都裝在錢袋子裡,拿好錢袋子趕快往外跑。
這些硬幣怎麼辦?這些貨物怎麼辦?
統統都不要了,趕快朝門口跑出去。
貨物,反正大火還沒有燒到樓下,讓我拿點貨物出去吧?
不行,趕快出去,給上麵的人打開通道,如果這個時候你還不聽從我們的勸阻,你就是在犯罪,就是在剝奪彆人的生命,大廈裡麵到處都是攝像頭,過後就是抓你們坐牢的證據。
滾他媽蛋的攝像頭,上麵電都停了,若不是應急燈,人們連出路都不知道在哪裡?
好在大廈是分層供電,一層停電彆的燈光還照樣亮著,燈光就是生命的航標。
大家都不要亂,裡麵的人趕快往外跑,把門口閃開,都到廣場上去,外麵的人不要再進來了。
人們隻有在遇到危難的時候才會知道製度的好處,沒有一個好的社會製度,人們就沒有幸福生活的保障,當然也談不上生命的安全和健康。
廣場旁邊的警察,協警,大廈裡麵的保安全部都站了出來,他們每一句話代表的不再是個人,是法律的權威。這個時候不聽他們的話或者對他們的公然頂撞都是公開對法律的對抗。市民廣場的警察。還有周邊的保安也都聞訊朝這邊跑了過來。
大廈裡麵的人趕緊往外跑。一聲接一聲幾乎同是這樣一個聲音壓過了所有的慌亂和吵嚷。
封閉如此嚴實的大廈不是沒有一點的好處,外麵的空氣不能衝撞進來,裡麵的火情在沒有得到外麵空氣外援的情況下,一時還不能變得很快囂張起來,不能迅速的蔓延開來,這將是所有不幸中萬幸的事,給大廈裡麵的人留出了逃生的機會。
快跑,你沒看到著火了嗎?還往上麵跑。
老板讓我去搶救倉庫裡麵的貂皮大衣,那可是一萬多塊錢一件。
就是八萬塊錢一件礙你什麼事?你是來給老板賣貨的也不是來賣命的。
你撒開我,你把我拽疼了。
範厚坤,你怎麼下來了?我讓你拿的貨呢?
快滾你娘的貨吧,你這簡直是拿著彆人的生命不當回事,再不趕快往外跑,跑晚連命都沒有了。彆聽他們的,跟著我趕快往外跑。
上麵還有人嗎?
有,還有好幾個老板再搶自己的貨物。
看來不來點硬的是不行了,這些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
你們彆拉我,讓我進去,我的貨物,我的貂皮大衣。
如果你們再這樣胡攪蠻纏彆說對你們不客氣,再說整個大廈都上了保險,你們不會有多大損失的。
啥時候了,還跟他們說那些,都拖出去。隻要不死愛咋鬨咋鬨!能鬨說明還活著!
隻要人或者,啥都不是事!
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聲音。
消防車鳴嘯著警笛開了過來,消防兵像田徑場上聽到發令槍開始衝刺的短跑運動員一樣從消防車裡衝了出來,在車裡早就穿好了防護服,整備的利利索索,拔水帶拉水槍朝著樓裡著火的方向衝了過去。濃煙像剛剛打開瓶塞的可樂,帶著一股衝勁順著開闊的空間湧了過來,接著填滿了整個大廈,給消防兵帶來最大的困難是,在濃煙裡根本找不到樓梯的位置,找到了樓梯的位置,再去找到引起濃煙的火源就更加的困難,濃煙遮住了視線,服裝鞋帽塑料製品一切都是易燃的物品,起火後產生刺鼻的氣味弄不好很快就會使人暈厥過去,在這濃煙和大火裡麵人的生命顯得太渺小太脆弱了,是什麼力量能讓這些剛剛步入青壯年的漢子連自己的生命都不顧衝了上去。
這一年,福安最大的災難就是福安大廈的火災,儘管主管部門對於那裡的消防措施有些遺漏,但是政府的應急能力時刻都沒有放鬆。幾乎以最快的速度把周邊所有的警力都調動了過來,整個市民廣場的人都清理光了,到哪都不缺少圍觀看熱鬨的人群,躲到隔了好幾條街遠遠的地方看著從大廈裡冒出的濃煙。幾天後人們從新聞裡知道,那場大火幸運的是沒有出現任何人員傷亡。
兩天後吳愛民再一次來到市民廣場的時候,福安大廈的外麵已經用藍色的彩鋼瓦圍得嚴絲合縫,地麵上消防車滅火後留下了一層厚厚的冰,抬起頭看到被大火燒毀黑乎乎的牆壁和窗戶。裡麵好像有人在情理大火燃燒過的灰燼和殘留下來的物品。據說裡麵的錢幣用鐵鍬往外鏟,不否認鏟出的灰燼都是等同於沉甸甸的錢幣的損失。
兩天前他就是在他腳下站的位置跟被他從大廈裡麵拽出來的女孩被警察趕出了市民廣場,他隻是從賣貂皮大衣老板的嘴裡聽到喊她的名字——範厚坤。至於她是哪裡來的,又回到哪裡去了再也無從知道。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不過這一天對他來說還是帶來了不小的損失。
吳愛民那天出現在福安大廈完全不是巧合,巧合的是他的運氣不好,他去的時候趕上了大廈燒起了大火。他在離市民廣場不遠的一家住戶包了刮大白的活,本來早就完工了,那家的房主卻一直拖欠他的工錢,如果不是在商業大廈裡看中了一件羽絨大衣他並沒有著急要錢的心理。
房主終於答應吳愛民這天上午讓他去取工錢,取完了工錢一點方向都沒拐就朝著商業大廈的方向走去,終於能夠實現買到那件他已經看過兩三次的羽絨棉衣了,從他急急忙忙的腳步給人一種好像晚去一步就被人買光一樣。
老板,哪裡有廁所?在沒有來到大廈之前吳愛民就憋著一泡尿,他想好了大廈裡麵肯定有廁所,買好了衣服他向服裝店的老板打聽廁所的位置。
這兩天四樓的廁所正在維修停用,去五樓順著樓梯左拐一眼就看到了。
儘管他的眼睛在四五米之外也能把視力表最小的符號看得清楚楚,儘管他的文化程度不高男女廁所的漢字和標識也能一眼就分辨的出來。但是他按著服裝店老板指引的方向找到的隻能是一家又一家賣床上用品的店鋪。
老板,廁所在哪裡?店鋪的老板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卻聽到一個非比尋常的叫喊聲,快跑,大廈著火了。
其實人們都已經想到了,比著火更可怕的一件事,那就是大廈著火很快就會導致全部停電,儘管外麵的陽光明晃晃的,一旦停電大廈裡麵將比最漆黑的夜晚還要黑暗和恐怖。所有的人都趁著燈光往外逃生。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喊著兩個字,快跑,危難時刻人們求生欲望的腳步一點也不比打開閘口水流的速度慢,人們都順著樓梯朝下湧去,隻有一個姑娘從下麵擠了上來,而且朝著起火的方向跑去。
你去乾什麼?是去找死嗎?顯然這個時候姑娘就像操作失靈的汽車,已經順著山崖的下麵開了過去,如果沒有人及時的幫著轉回方向,那麼她的後果將會不知道有多麼的可怕。吳愛民跑過去拽起姑娘跟著人流一起往下跑,在樓梯遇到了也跟著跑上來的賣貂皮大衣的老板。吳愛民一直沒有鬆開姑娘的衣袖,他怕一鬆開她,她又接著跑去幫著老板搶救貂皮大衣。不知是誰扛著一個硬邦邦有棱有角四方方的錢盒子朝樓下跑的時候剛好刮在了吳愛民新買的羽絨大衣上,裡麵的羽絨就像被風吹起的楊花飄散了出來。
完了,我新買的大羽絨大衣就這樣白白的瞎了。記住了,過後陪我羽絨大衣。吳愛民不知道這句話是對刮撕他衣服的那個男人說的還是對他拉著的姑娘說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姑娘他早已經跑到大廈的外麵了。
跟經濟利益刺激商業複蘇的速度比起來,就連春天暖化大地的腳步都顯得慢了一些。到了第二年的五一,經過重新裝修的福安商業大廈又開始營業了,經過重新裝修的商業大廈裡裡外外安裝了好幾條安全通道,不過再也沒有以前那樣的興旺。吳愛民幾次來到大廈的四樓,賣貂皮大衣的商鋪也換了彆的賣主,賣的服裝也不再是那樣的昂貴,店裡的賣衣姑娘都像模特一樣穿著店裡的服裝打著幌子,卻沒有去年賣貂皮大衣店裡穿著貂皮大衣的姑娘顯得高貴。
賣貂皮大衣的老板哪裡去了?
不知道。
找賣貂皮大衣的老板乾什麼?難道是通過他們找到店裡給他們打工的姑娘嗎?
找到打工的姑娘乾什麼?難道是想向她討回自己剛剛買到的穿都沒穿就刮撕的羽絨大衣嗎?
當然不是,那到底是什麼?難以說清的耿耿於心的想法在吳愛民的心反複的折騰。
明明知道那是一個不知羞臊甚至是有些可恥的想法,卻在心裡總也繞不過去,一遍又一遍的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