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年若薇那副畏畏縮縮的窩囊相,秋月登時露出不耐神情。
“死丫頭,你想死嗎!這是娘娘的命令,彆在這磨磨蹭蹭的,快去!”
“淬!”秋月一想到那小白眼狼就火冒三丈。
又想起那些陳年舊怨,秋月倏然扭身側首,忍不住朝永和宮的方向狠狠地淬了一口唾沫,眼中不知是羨慕還是鄙夷之色,一閃而逝。
永和宮烏雅·瑪祿那賤婢,趁著皇貴妃身子不適,爬床博取聖寵。
如此肮臟齷齪的貨色,又能生出什麼好東西來!即便是皇子又如何,也隻不過是天生壞種罷了。
娘娘都說了,紫禁城裡多的是位份卑微的女人生出的皇子,一個養廢了,大不了再養一個便是。
見秋月的語氣逐漸不耐煩,年若薇焦急接過食盒,溫言討好道:“能替姐姐跑腿,是奴婢修來的福份,奴婢這就去。”
年若薇不敢再推辭,提著食盒往後殿小佛堂行去。
四阿哥似乎很喜歡穿黑色的衣衫,今日他披了一件墨狐大氅,絲毫沒有少年郎該有的朝氣蓬勃,顯得老成持重。
此時他手裡撚著一串十八子手串,正在低聲念經祝禱。
因上一回唐突了四阿哥,年若薇今日遠遠地就將步子放的極重,四阿哥很快停下誦經,抬眸朝她望過來。
“奴婢給四阿哥請安。”
年若薇屈膝行禮,等候片刻,就聽見四阿哥嗯了一聲,她這才施施然起身。
原以為蘇培盛會再次出現,可她等了一會,並未見蘇培盛的身影,於是隻能硬著頭皮來到四阿哥麵前。
“四阿哥,奴婢伺候您用膳。”
年若薇膽戰心驚地掀開食盒,不出意料,食盒裡依舊是老...咿?
不對,食盒裡的晚膳多出一個水煮蛋,年若薇心中難安,總覺得這莫名出現的水煮蛋,看著不像是好東西。
她盯著那雞蛋思索片刻,忽而想起今兒是十月三十,宮裡的奴才們都在每個月三十發俸祿,今日更是四阿哥胤禛的生辰。
她偷眼看向四阿哥,他隻慵懶掀了掀眼簾,淡然道:“不必。”
聽到四阿哥發話,年若薇登時如蒙大赦,行禮起身就想離開,不經意間聽見四阿哥發出幾聲嘶啞的咳嗽聲。
她頓住腳步,掙紮幾許後,抬手從袖子裡取出一團藕荷色繡帕。
年若薇轉身朝著四阿哥福了福身,將手裡的繡帕放在四阿哥麵前的香案上。
“嗯?”胤禛揚眉,有些詫異看向眼前這個瘦小的宮女,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年若薇見四阿哥默不作聲盯著她,索性掀開帕子,露出裹在帕子裡一個饅頭。
見四阿哥仍是一臉茫然,她忽然想起來紫禁城裡主子們吃飯都有試菜太監。
於是年若薇壯著膽子,隔著帕子,將饅頭掰成兩半,她拿起稍小那一半,從容吃起來。
“四阿哥,奴婢已然嘗過了,您請用膳。”
她垂首站在四阿哥麵前,即便她不抬頭,依然能感覺到頭頂上方那道帶著威壓的審視目光。
氣氛有些凝固,甚至安靜到能聽見積雪壓斷梅枝的嗶啵聲。
也不知過去多久,四阿哥終於開口:“下去。”
“奴才告退,四阿哥...祝您生辰快樂。”不待四阿哥說話,年若薇撒腿便跑。
胤禛眸色複雜盯著小宮女離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於回廊間,這才將目光落在香案上那半塊饅頭。
他嗤笑一聲,正要伸手去拿饅頭,忽而又收回了手。
“爺,今兒是您生辰,太子爺在毓慶宮設宴為您慶生,奴才已然稟告皇貴妃娘娘,娘娘讓您早些回去準備赴宴。”蘇培盛急急來到四爺麵前。
見香案上有半個冷饅頭,蘇培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疼壞了自家主子爺,爺真是餓壞了,這玩意都能下得去口。
“好。”胤禛將那半塊饅頭隨手拈於指間,揉成一團隨意丟入腳邊的竹簍內。
年若薇提著食盒躲在假山夾道裡,哭喪著臉看著食盒裡的東西。
難為秋月了,竟然能在紫禁城裡找到臭雞蛋,年若薇初時還以為秋月準備的是鹹蛋。
沒想到她敲開雞蛋之後,一股惡臭鋪天蓋地的襲來,她瞬時崩潰,扶著假山吐得頭暈腦脹。
待吐出胃裡的酸水後,她才勉強緩過神來,硬著頭皮開始吃鹹饅頭。
紫禁城裡的奴才,一日三餐都是定時定量供給,她的那份晚飯幾乎都給了四阿哥,不吃這鹹死人的饅頭,就隻能挨餓。
罷了罷了,回去多喝幾壺熱水吧,希望四阿哥能記得她這一飯之恩,將來能讓她脫離淪為軍·妓的悲慘命運。
將四阿哥的晚膳處理乾淨之後,年若薇踏著朦朧月色,正準備回到奴才所居的西偏殿,忽而看見庭院中有一八九歲的小男孩,正在和幾個小太監在打雪仗。
“八阿哥您跑慢些,莫要磕碰著,奴婢準備了您最愛吃的杏仁酥酪,您好歹吃一口再玩兒。”
秋月臉上掛著笑容,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日溫柔不少。
八阿哥胤禩?
年若薇暗暗吃驚,曆史上八阿哥胤禩的額娘覺禪氏(又稱衛氏)位份卑微,壓根就沒有資格親自撫養八阿哥。
是以八阿哥自幼養在翊坤宮宜妃膝下,怎麼好好的八阿哥會出現在皇貴妃所居的承乾宮?
年若薇瞧著秋月那副諂媚的嘴臉,再聯想到秋月對四阿哥的態度,頓時明白個中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