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穆庭葉藏一直想要找機會和江戶川亂步談一談,但又怕提起這件事,會加深他的記憶。
就這麼猶豫了一路,直到睡前也沒能說出口。
怕江戶川亂步半夜會做噩夢,為了能讓他一醒來就能找到人,穆庭葉藏乾脆在客廳的沙發湊合了一夜。
伴著緊繃的精神和狹窄的空間入睡,反倒是讓他自己做了噩夢。
那是一段極為久遠的記憶,本以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遺忘,可它隻是暫時隱藏了起來,隻需要一點火花,就能徹底點燃這片棉製的過往。
五六歲的人向來沒什麼話語權,也不受重視,沒有人願意將注意力分給這個他們。
這個年紀的孩子像是牆麵的苔,一不留神,爬的哪裡都是。
尚且年幼的穆庭葉藏學會了躲避保姆和安保,穿梭在各個區域,自由地像魚.
在他那泛著黃色的,同過期膠卷般的回憶裡,莫名高出地麵一大截的書房,一直是不被允許靠近的。
書房外養著一叢薔薇,熱烈的紅,趁得記憶都沒那麼舊。
花匠把這叢薔薇照顧得極好,一年中近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開花。
據說,那是他母親最愛的花。
每一位求他父親辦事的人都會奉承這叢花,奉承他父母的愛情。
即便在穆庭葉藏的記憶中,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去療養院探望母親,一次也沒有。
再美的薔薇也不會一直盛開,每年入冬,那些被榨乾價值的,不能繼續開花的薔薇就會被連根拔起。
連同那些從書房裡抬出的,早已沒有生機的屍體。
扔掉舊的,埋入新的。
來年春日,薔薇再度盛放。
妖豔的花染著血,在那裡靜候下一位客人和他的誇讚。
被拋出花坑的頭骨上纏著細密的根莖,順著小路滾到穆穆庭葉藏的腳邊。
隻剩下薄薄一層皮的骨內嵌著一對乾癟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穆庭葉藏。
像是質問,也像詛咒。
在那一瞬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
以此為基點,無論是去戰場上見證,亦或是親身經曆,死亡總是如影隨形。
從夢中驚醒的穆庭葉藏靠著沙發,努力讓自己不去回想那段糟糕的過往。
“你做噩夢了嗎?”
聽到動靜的江戶川亂步打開房門,露出半個腦袋。
打理過的頭發柔和了不少,遠看起來像是隻貓。
“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不想徒添擔憂的穆庭葉藏搖頭,把江戶川亂步勸回房間,“快去睡吧,離天亮還有好一會兒呢。”
是啊,離天亮還有好些時間呢。
依舊毫無睡意的穆庭葉藏乾脆去複核最近一段時間的資金往來。
拍賣行的股份已經買的差不多了,要抽個時間製造點負麵新聞,引誘大股東拋售。
逐步收割那群家夥的資金渠道。
也不知道他支持暗中的那位議員現在是什麼職務。
無論在哪裡,隻要想往上升,就要需要功績,詆毀穆庭家的文章加上拍賣行醜聞應該能讓他在內部有一定的話語權。
學校也建的差不多了,把最後一筆資金打過去,穆庭葉藏又閒了下來。
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軀體,穆庭葉藏給自己倒了杯冷水提神,推開門扉,迎接新一日的到來。
赤色的光浸透了雲層,未被照光到的地方,暗的像黃昏。
近期上麵透露出想要租借橫濱抵債的想法,那裡魚龍混雜,黑色組織占道,再加上幾年前大爆炸留下的深坑,扔出去比留下來要劃算的多。
劇場角落的宣傳板又一次在葉腦海中閃爍。
[白晝結皆夢幻,黑夜方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