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軒有孤鬆,柯葉自綿冪。清風無閒時,瀟灑終日夕。 “月一,我們還有多少錢?”葉安安盯著所剩無幾的雁來菌不由發愁。 “還有一塊碎銀,十枚文錢。”月一拿出荷包,小心翼翼從中掏出一紙包,十分厚實,葉安安喜悅的看著紙包,隻見一層層紅紙打開,露出僅剩,少得可憐的文錢。 葉安安哭笑不得,夢想與現實還是有些落差,“這些錢都對不起你這層層包裹的保護。” “小姐,這每一枚文錢都是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像是捧著珍寶似的捧著那幾枚文錢。低垂著眼,委屈的說道。 想起月一同自己講訴的往事,兩人相依為命爾爾,心生感動,攬過月一的肩膀,信誓旦旦說:“以後跟這本小姐混,我若能坐著吃飯,絕不讓你站著!” “小姐……”喃喃細語,注視著葉安安,似乎仰望心中的神靈一般。 這些錢能做些什麼,一頓飽飯怕是都難上加難,葉安安陷入深思。 半晌,才試探的說:“我們還有沒有可以抵押的,貴重些東西,像畫作,玉佩什麼的。” 月一細細回想,“有,夫人生前留給小姐一玉佩。” “玉佩?拿我看看。”不知能不能解決溫飽問題。生活窘迫,娘在天上看著,應該不會責怪於我。 月一打開衣櫃,寥寥幾件樸素的粗布衣裳,從衣櫃最裡麵拿出一個盒子,躡手躡腳打開,裡麵光禿禿的,葉安安有些傻眼,“玉佩呢?” “小姐,彆急,在下麵……” 說著,月一將上麵紅絨夾層拿開,露出裡麵玉佩。 葉安安接過玉佩,細細端詳,手指在上麵摩擦,清涼圓潤,應是上好的玉,上麵刻有一虎,張牙舞爪,虎虎生威,栩栩如生,是個好物。母親一揚州瘦馬,擁有這樣一枚玉佩,也實屬難得。 反複琢磨,又將玉佩重新遞給月一,並囑咐道:“好生收著,這也許是我們最後的底牌。” “是,小姐。”月一將玉佩重歸原位。 望著月一的動作,癱坐於椅子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月一,可有男裝?” 月一一愣,“有倒是有。都是些粗布條。”下一句浣衣菀扔掉的,月一實在沒敢說出口。 “那倒無妨,拿兩身,你陪我出去逛逛。” “小姐是要穿男裝出去?” “要不然呢?” “小姐,若是被人認出,怕是……不符合禮法。” “這不符合禮法,那不符合製度的,窮途末路,難道是要我們困死在這?”麵對每天不一定有沒有的鹹菜饅頭,已是骨瘦如柴,怕是長久下去,這皮包骨頭的身體遲早要被拖垮。況且,韞玉還在長個子的時期…… “小姐,可是……” “你有什麼可以解決溫飽的方法嗎?”尖銳的反問,一針見血。 “沒……沒有。”垂著頭,無可奈何。 “對吧,成天守在家中,即使天上掉餡餅,你都沒有力氣接住,把衣服換了,準備出去。” “好……好吧。” 不一會,帷帳後走出兩位俊俏小生。 “小姐,這會不會……” “多好啊,你看我,像不像一個風流倜儻的多情公子。”葉安安不知從哪找來的破折扇嘩的一聲打開,一襲白衫配上柔情似水,冒著桃花的眼眸,小手輕浮的微抬月一下顎,月一不自覺紅了臉。 “小妞,跟爺走吧,爺帶你吃香的喝辣的,過好日子!”折扇像模像樣扇於胸前,一手攬過月一的肩膀。 “小姐,這……”仍想說些什麼。 “我的好月一,你還想不想賺錢吃飯啊?快些走,彆被彆人看到。” “是,小姐。”緊跟身後。 兩人藏身草叢後,偷偷溜出葉府。 熱鬨的長安街,小販流動,車水馬龍,喧鬨繁華,一如初來的模樣。 葉安安左瞧瞧右看看,看什麼都新奇,心中有一把天平,反複比較各種物件價值的高低。 月一不安的拉住葉安安胳膊,低語勸說道:“小姐,那個……我們沒有錢。” “我知道啊,看看而已,看看又不要錢。沒事的。” 葉安安帶著月一從東橋轉到西路,南道轉至北街。始終沒有一個東西可以入她的眼,使她駐足。 長安最大茶樓沁滿樓門前門庭若市,許多衣冠楚楚的讀書人進進出出。 葉安安好奇的逮住一路人詢問所謂何事,這般熱鬨。 路人坦言,今日東黎老人的關門弟子玄澤畫師在這沁滿樓舉行畫展,廣邀天下高才,交流切磋。 葉安安琢磨一二,看著沁滿樓的門,眼放精光,若能進去看看,探知所謂大師的畫藝,日後之事也能事半功倍。 帶著月一直往沁滿樓大搖大擺走去,尚未踏入門檻,便被兩個閽者攔下。 “今日不是畫展嗎?”葉安安疑惑問。 “是。” “那兩位大哥,這是做何?”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葉安安和月一身上的粗布衣服,不屑一顧,“今日是玄澤大師的畫展,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進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 葉安安忍不住心中的怒氣,強扯笑容問:“不知入這沁滿樓,需要些什麼?” 閽者相視一眼,虛假笑道:“這個有嗎?”大拇指和兩指反複摩搓。 葉安安頓時了然,從懷中神神秘秘掏出點什麼,悄悄放在那人手中,“懂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那人大喜,低頭一看手中安然躺著幾枚銅錢,立馬臉色難看,神神秘秘還以為什麼好東西,這算什麼?打發要飯的嗎?! 大手一甩,幾枚銅錢扔到地上,叮當響,滾落大路上,路過行人不注意的,踩到腳底下。 葉安安怒視閽者,怒氣再也壓製不住,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月一連忙一枚一枚撿起,小心放入懷中。葉安安放下身段,也幫著月一撿銅錢。 閽者嗤之以鼻,真真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葉安安轉念一想,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拉著月一就往回走,直奔前麵不遠處一家小小店鋪,買了些筆墨紙硯。 “小姐,買這些做什麼?”月一隻覺得肉疼,這得多少錢。攥緊手中僅餘的銅錢。 “找麵子。” “可是,小姐,麵子不能當飯吃。”月一呢喃道。 “月一,錢沒了可以再掙,麵子丟了,那就是真的沒了,若是被人看低,不去證明,反抗,那麼,我葉安安這輩子也會被人看不起。”葉安安雖困苦,可總有那麼點傲骨,況且事成,那便不隻是找麵子那麼簡單。 月一懵懂的點點頭,小姐說的……對,可始終還是有那麼一點舍不得。 葉安安兩人重回到沁滿樓,在樓對麵空曠之地,架起一方台,鋪平素紙,擺上筆墨,染料。隨地一坐,不拘小節。 月一擔心的看著揮灑筆墨的葉安安,小姐會畫畫嗎?好像還是夫人在時,隻學了兩三個月作罷。 一人,兩人,三人,漸漸圍上人群,挨肩並足。 不到三盞茶的功夫,葉安安的畫作初露半角,便有人叫好,叫好的人並不一定都懂的畫作,但見細筆勾勒,粗墨描繪的卷紙也是不由的心生讚歎。 完成半幅時,圍觀之人熙熙攘攘,觀賞過大師之作,但大都框於高閣,像這樣當街作畫的史無前例。 相反沁滿樓,門前羅雀,兩位閽者看到葉安安擺弄畫藝,本是不屑,但見圍觀之人甚多,也好奇靠上前,聽到觀者的讚歎後,羞紅臉,落荒而逃,回到沁滿樓。 樓上口若懸河的玄澤聽到下麵歡呼鼓掌,心生疑惑,好奇問左右旁人何事?左右皆不知。有人口語,下有高人作畫。 玄澤臉色漸有些不好看,但仍保持一個大師的風範,率眾人前去一探究竟。到底是誰敢砸東黎老人的招牌! 穿過人群,近前一看,潑墨半紙,小橋流水人家,卻不失磅礴大氣,運筆行雲流水,渾然一體。 端坐鬨市,不受外界所擾,仍能閒定自若,這份功力怕是自己也望塵莫及。欲聲討的氣勢也弱下幾分。 半柱香過,葉安安放下筆墨,緩緩舒了一口氣。 一幅長安四時圖驚現人們眼前,起於雷霆之筆,落於鴻毛之間。 一時鴉雀無聲,沉浸在畫的意境之中,少許,稀稀落落掌聲漸起,慢慢,掌聲如潮,久久不息。 玄澤強撐著顏麵,主動相問:“不知高人尊姓大名?” “無名。”簡單二字足以打發。 “想必是世外高人,一般不願透露姓名。”玄澤笑笑掩飾尷尬。 “無知小兒,你可知站你麵前的是誰?豈敢如此無禮。”書生中有人言語。 “不想知道。”葉安安輕蔑說,我管你是誰,與我何乾。 “你!無知!” 玄澤餘光怨恨的掃過那人,打斷此人說話,自報家門道:“在下東黎老人關門弟子玄澤。” “那又如何?很值得驕傲嗎?”葉安安故意顯露眼中越發濃重的鄙夷,拿師門招搖又有何可敬。 玄澤瞬間臉部僵硬,連笑都擠不出來,“不知高人師承何人?” “自己。” 玄澤略感震撼,環顧周圍看熱鬨的百姓,不願讓師門丟了臉麵,恭敬的相請道:“今日沁滿樓畫展,不知高人可願移步前去指點一二。” “玄澤,不可。”下有人低呼,一個身著粗布之人怎能與儒生同堂共議。 “小醜安坐殿堂,我雖不算什麼真正懂的之人,卻也不願與小醜混為一談。”嘴角的玩味展露無遺,生怕踩不到他們的痛處。 “無恥小兒,狂言亂語。” “休要胡說,鄉戈野夫!” 儒生怒斥紛紛,許是一針見血,將事情赤裸裸攤開,亂糟糟的一片,像極了跳梁小醜。 玄澤臉色漸發陰沉,怒上眉梢。自己入門至今,何人不對他另眼相待,現在將他比做小醜,臉麵何在?師門顏麵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