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天地之間,晚霞似熊熊烈火。
自上而下漫延,染紅了半邊天空,又染遍了層層疊疊的萬重山巒。
山間的樹木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影子在晚霞的映照下,拉出長長的身影,與周遭紅黑相間。
幽穀之中,弓弦聲,和嗚嗚的破空聲驟然大作。
伴隨的,還有刺耳的尖叫聲:“敵襲,敵襲!”,隨即塢堡之上火光閃爍,黑煙升起。
“西邊這麼大的煙火,燒的不是自家糧食啊!”
海嶽鄉堡的哨樓上,一名士卒還在惋惜的嘀咕著。
另一名士卒則是瞪大眼睛,手放在額頭上,仔細看去。
陡然,他大喝道:“不對,煙火在山坡上的,敵襲,是敵襲!”
塢堡和海嶽鄉堡之間大約有兩三裡的距離,隱隱的,似有廝殺的聲音隨著山風吹來。
終於,刺耳尖銳的“鐺鐺鐺!”鑼聲響起。
“敵襲!”
“快敲鑼!”
海嶽鄉堡中,士卒們也敲起了銅鑼,急促的“鐺鐺鐺!”宛如撕裂空間的驚鳴,在每個人的心頭響起。
原本鳴金退兵,示警之類用的是金鉦。
這東西有點笨重,而且發出的聲音清脆但不夠響亮。
於是管亥也就順手發明了銅鑼,以替代金鉦來示警和退兵。
這東西沒有一點技術含量,輕便好用,利用鑼麵的震動,聲音傳播的穿透力也更大。
此刻,連續不斷的尖銳鑼聲,也就意味著大批官兵的入侵,至少上千。
海嶽鄉堡四周沒有進堡的民眾,紛紛加快腳步,距離遠些的,甚至把物資直接丟棄,撒丫子跑起來。
有些男子,更是一把抱起年幼的孩童。
婦人也是牽著小的,扶著老的。
這個時候如果進不了城,那就必死無疑。
......
正在組織民眾的郎丘驚訝的看向西側,也就是後世郎家莊子村的方向。
他霍地起身,大聲道:“快,快加大鑼聲,準備關堡門。”
一邊說,一邊飛快的向堡門跑去。
關堡門之前,能放進來多少人,就放進來多少人。
如果官兵銜尾追擊,那就必須要犧牲部分人,這對大家的士氣,會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還在北側巡查的孫康,更是大驚失色,道:“賊子來的恁快,快放狼煙,放狼煙!”
頓了頓又驚訝道:“怎麼會在西邊。”
他急忙帶人大步向海嶽鄉堡跑去,邊跑邊下令道:“鑼聲恁急,怕是西側的塢堡已經保不住了。
孫六,你去通知縣尉趙德柱。
孫流,你去南邊通知管大帥。”
下完又罵道:“娘的,你倆誰改個名字。”
那兩人倒是機靈,一個向西邊跑去,一個向南邊跑去。
......
“賊子頗善地理之要。”
官兵之中,一個濃眉大眼,國字臉的軍司馬手按刀柄,眼中凶光閃爍。
在他的指揮下,一隊隊的官兵極速靠近。
一群弓弩手計算好大概位置,隨即箭雨向塢堡之上拋射。
接著一群刀盾手快速靠近,他們先是撥開鹿角和拒馬。
也有手持斧子,直接去劈。
哢嚓,哢嚓,鹿角和拒馬極速減少。
塢堡之上,黃巾軍大驚失色,可是對方箭雨覆蓋,他們隻能靠在垛口內側,從垛口中的小洞射擊。
但對方官兵顯然經驗豐富,他們在抬鹿角,砍鹿角的時候,盾牌總是衝著垛口小洞的方向。
小洞射箭,調整的方向有限,零星幾箭,卻都被盾牌擋住。
一名黃巾士卒著急了些,從垛口探出身形,下一刻就被十幾隻箭射成刺蝟,慘叫一聲跌下塢堡。
嚇得其他人急忙縮著身子,更加貼著垛口,連頭也不敢抬。
這個時候,一隊官兵已經靠近了塢堡。
他們看著坑坑窪窪的壕溝,有的縱身一躍直接跳過去,有的則是等著後方的木板抬來,然後跑過去。
到了塢堡下方,十幾人取出帶鐵鉤的繩子,熟練的向上扔去,一甩掛在了塢堡上方。
隨即猿猴一樣,向上攀爬。
“殺!”
一名黃巾士卒著急的揮刀去砍繩子,卻被下方瞄準的強弩手一箭帶走。
也有聰明的,循著鐵鉤的位置,向下扔去一塊石頭。
“嘭!”
硬物相撞的聲音響起,隨著一聲慘叫,好似重物落地。
但是,這一幕,並沒有影響其他官兵,這些人依舊悍勇的前衝。
不多時,便有好幾人翻上了塢堡。
如此一來,下方的弓弩手自然也就不好再覆蓋打擊,他們也開始繼續的向塢堡靠近。
“殺!”
塢堡上的黃巾士卒,看著翻上來的官兵,絲毫也不畏懼,大喝一聲前衝。
“哼。”
那名驍勇善戰的官兵身姿靈活,他挽著刀花,輕蔑的看著眼前的黃巾士卒。
陡然,那黃巾士卒的手中長矛驟然刺出,快捷如毒蛇。
官兵大驚,急忙格擋,可對方勢大力沉,他的環首刀雖然磕在對方的長矛上,卻沒能直接蕩開。
尖銳的長矛直接插入他的肩胛處。
“啊!”
劇痛之下,這官兵倒也強悍,竟是咬緊牙關,右手捉刀,狠狠的刺向對方的胸口。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對撞聲響起,官兵吃疼之下,卻是沒能刺穿鐵甲。
“咻”
對麵的黃巾士卒,反而借著這一下後退兩步,拔出了長矛。
然後又是迅捷的刺出,這一次,正中咽喉。
官兵雙眼圓瞪,似是不敢相信麵前這個看似敦厚老實的家夥,殺人的手法竟如此熟練。
他口中鮮血噴湧而出,意識逐漸消散。
“殺!”
黃巾士卒刺死一人,又向其他人衝去。
然後隨著官兵不斷的攀爬上來,隻會一招的他很快被砍翻在地。
......
不多時,兩個塢堡都被拿下。
消息彙報到國字臉的軍司馬那裡:“夏侯司馬,塢堡已經拿下。”
聞言,那名國字臉,濃眉大眼的軍司馬眉頭微皺,他抬頭看著遠處的海嶽鄉堡,道:“兩個小哨堡,都耗費了這麼多時間......
丙屯和丁屯先殺過去,能搶下堡門就攻,若是堡門已關,則搭設營壘。”
“謹唯!”
兩屯兩百名甲士得令,向海嶽鄉堡跑去。
看著健步如飛,隊形整齊的士卒,夏侯司馬微微點頭。
不多,後續軍隊抵達,正中是一名騎著白馬的大官。
其腰間掛著的銀印青綬說明了兩千石的身份。
但其的表情卻是帶著玩世不恭的氣息,人還沒有靠近,就大聲叫道:“元讓,打的怎麼樣?”
聞言,夏侯司馬上前,他的麵色有些沉重道:“不過兩個哨堡,各有一什人防守,然則兵皆精銳。
我兩百人攻之,斬敵二十二,自損十八。”
那兩千石笑著縱身下馬,“我們可是攻城的一方,敵方據堡壘而守,傷亡比我們還大,怕什麼。”
夏侯司馬陰沉著臉,不苟言笑道:“哨堡之中,都是如此悍勇,此處蛾賊,必然不是一般的精銳。”
“精銳,老子打的就是精銳,哈哈哈哈。”
兩千石玩世不恭的笑著,“元讓,不要這麼嚴肅嘛。”
“府君,此乃軍中,請稱軍職!!”
夏侯司馬臉色愈發嚴整,一本正經的躬身道。
“好了,好了,夏侯司馬!”
兩千石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嗯,元讓啊,你這麼很沒趣哎。”
眼見夏侯司馬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大,連忙討饒道:“好了好了,夏侯司馬。”
頓了頓,又忍不住嘀咕道:“難怪上次有個家夥對你老師不敬,就被你殺了。”
兩人正說著話,前方斥候忽然來報:“前麵的塢堡堡門已關閉,看牆上角樓、哨樓齊全,青壯當有百數。”
“嗯,趕了這麼久的路,也該歇息歇息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