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什麼,我就說什麼,就看你敢不敢記。”
一時間,兩人竟有股悍不畏死的氣勢。
海瑞不為所動,指著書辦:“將他們方才所說記錄在案。”
鄭泌昌聞言,心一橫:“海知縣,沈一石是織造局中人,本次案件皆因織造局而起,我們因貪汙受審,織造局的人更是一個都離不了乾係,楊金水也應當一起受審,他貪的可不比我們少。”
海瑞看向楊金水。
楊金水:“織造局家大業大,難免會有些不聽話的,咱家這些年勞心勞力給皇上置辦絲綢,這方麵總歸是疏忽了,至於我的罪名,那就不勞鄭大人費心,皇上自會給咱家一個公道。”
鄭泌昌:“你被豬油蒙了心,巡撫衙門布政使衙門和按察使衙門是從來不產絲綢的。楊金水,伱當真以為皇上會保你,還是你覺得自己是個廉潔如水的人。”
“笑話,浙江上下,除了胡宗憲,還有誰廉潔如水。”
楊金水不理他,對著海瑞說道:“海大人,剛才我這番話,可以記錄在案。”
海瑞繼續問道:“都有哪些人,涉及到什麼衙門,一一道來。”
鄭泌昌何茂才兩人對視,何茂才心一橫:“分巡道,分守道,還有兵備道、清軍道、驛傳道、協堂道、水利道、屯田道、管河道、鹽法道、提學道、招練道、巡海道、撫民道、監軍道都有,你們可以慢慢查。”
“我三年一共也就在沈一石那裡拿了十幾萬兩銀子,多數都用在衙門的開支了,朝廷給我們的俸祿也就那麼一點,府衙裡的開支又那麼大,哪個衙門靠例銀能夠對付公事?”
話說到最後,何茂才忍不住為自己辯駁。
鄭泌昌也接話:“我大明朝一個大學士一年的俸祿才一百五十八兩,我當了巡撫一年的俸祿也就一百餘兩,要論貪墨,整個大明誰不貪。”
“大明官員俸銀乃是太祖皇帝所定,豈容你們妄加議論,你們身居高危,所享受之尊榮已是世間少有,管不住自己的貪欲,怎敢用小人之心衡量我大明朝所有的官。”
海瑞拍案,怒斥兩人。
鄭泌昌何茂才頓時說不出話。
一向雄辯的鄭泌昌,在正直無私的海瑞麵前,實在沒臉詭辯,時至今日鄭泌昌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正氣稟然。
李青雲坐在一旁,倒是有些感慨。
大明的官俸製度確實有問題,朱元璋痛恨貪官汙吏,卻又製定了微薄的官俸薪資,期望通過強權殺戮來抑製貪腐。
但平的了一時,平不了一世。
差如清朝,都知道弄一個養廉銀。
大明在這方麵,似乎就完全寄托於嚴苛的貪腐律例和官員的道德素養了。
說句老實話,穿越過來的李青雲,如果不是家裡有錢,那麼他大概和海瑞也隻能是敵人。
李青雲思緒發散的時候,負責記錄的書辦已經瑟瑟發抖了。
他顫抖著嘴唇說道:“大……大人,這些東西小人實在是不敢記,小人……”
鄭泌昌何茂才吐露的官員越來越多,涉及的品級越來越大。
不僅是書辦,就連一旁的錦衣衛都暗自心驚。
楊金水臉上一片灰敗。
大明的潛規則如今被人擺上了稱。
彆說一千斤,一萬斤都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