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提醒道:“到了京裡,什麼話也不要說。隻有沉默,才能出獄。”
以高翰文的書生意氣,心裡知道這些秘密,到了京師,必然會將之全部吐露出來。
事態之嚴重,就連海瑞的剛正不阿的性子都知道暫時隱忍,其中牽扯的關係利害太大了。
倭寇作亂,嘉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倒嚴。高翰文若是上報,相當於把所有的東西都拿上稱,到時候誰都頂不住。
嘉靖大概會裝聾作瞎,將事情壓下來,然後高翰文就會和周雲逸一樣,一個死於非命的下場。
高翰文神情一震,眼裡含著淚花:“高某謹記,多蒙指教。”
“剛峰兄,玄卿兄,我們有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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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時分,押著高翰文囚車的隊伍就出發了。
但比這更早的,是楊金水四百裡加急送往京師的賬本和密奏。
楊金水在這件事上不敢有絲毫怠慢,作嘉靖的臣子,貪贓作惡都不要緊,最主要是活個忠心,見一個辦事的態度。
賬本在夜晚到的玉熙宮,宮燈全都點亮了,光明如晝。
窗戶關的嚴嚴實實,十幾個太監拿著算盤,對著送上來的賬本飛速撥算。
打算盤的手快的都出現殘影,但手底下寫出來的字卻是標準的正楷體。
二十年的賬本,在這些精於術數的太監手下很快算完。
呂芳拿著賬單,不停擦著頭上的汗,送到了精舍紗幔之後。
假·大明皇帝嘉靖,真·大明戶部尚書朱厚熜借著燈光,定定地望著那兩張賬單,臉湊的很近,仿佛看不清。
從嘉靖二十年到嘉靖四十年,所有的賬單情況,全都記錄在上。
“二十年,貪了一百多萬匹絲綢,七八百萬兩銀子。”
嘉靖麵無表情:“呂芳,你說,這些銀子都到哪裡去了?”
呂芳:“回主子,這件事,一定要徹查。”
“怎麼查,查到哪裡?查到什麼程度?”
嘉靖雖然是問話的語氣,但明顯不是在問呂芳,而是在問自己。
涉及到一整個浙江的貪腐,還是在抗倭的時候,怎麼查,安排誰去查,會查出誰,這些都是未知數。
這個幾十年不上朝但卻能穩穩掌握住朝局的帝王自然聰明過人。
“叫胡宗憲過來,讓他看看浙江這些爛賬。”
胡宗憲早在幾日前奉了密旨,馬不停蹄趕到了北京城。
四戰四捷,大勝倭寇,此時浙江的戰場全部交由戚繼光。
如果可以的話,胡宗憲寧願繼續待在流血犧牲的戰場,也不願來到北京麵對這波譎雲詭的官場。
幾天趕路,馬不停蹄的胡宗憲困乏地幾乎站不住。
進到了玉熙宮後,臉上的疲態更是怎麼都壓不住。
呂芳在外領著胡宗憲:“胡大人,你是個識大體的,萬歲爺這精舍尋常人都不能進,但你是大明的能臣,除你之外,也就嚴閣老能進去了。”
胡宗憲走進了精舍,看見了帷幔後的嘉靖。
猶如媳婦見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