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寒暄了半天,周瑞家的不接話。原本還有幾分不自在。可是又瞧了臉色,怕是有要緊的事情。也不敢計較,趕忙眼睛撇了一眼內室,小聲道:“在的,這不是今兒個一早去老太太院子,得了給林家表姑娘過生日的差事。打回來就一直使喚著周圍人都不得消停了,也不知道是要怎麼個過法子。”
深宅大院裡頭的丫鬟們個頂個都是一身的心眼子,更何況是平兒這樣主子們身邊的。
關於薛、林兩家表姑娘隱隱的糾紛,以及老太太、太太的考量,不說是猜測的*不離十也是差不多的。眼見著主子王熙鳳這麼為了巴結老太太就什麼事情都做,便心中篤定太太知道了必是不高興的。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再沒有幫著隱瞞的道理。
周瑞家的卻是一愣,暗道一聲大意了。這些日子自己隻顧著擔驚受怕了,這樣大的事情竟也沒得到消息。要說自家主子王夫人心中雖也在意大姑娘元春,可更放在心尖子上的卻是寶二爺呢!
這麼想著對於將消息說出來的平兒,就多了三分親切,緩和了情緒道:“咱們二奶奶大小就是個急性子,太太原也說的,這麼些年多虧有平姑娘在一邊幫扶著呢。”
“我哪裡有太太說的那般好,不過是心中時時刻刻記掛著主子罷了。”平兒聽了周瑞家的話,便知道自己賭對了。不管她來是因為什麼事情找二奶奶,相必太太過後還是會因為林姑娘的事情對二奶奶心存不滿,這也就是自己的造化了。
每每想起王熙鳳嫉妒成性,二爺多和自己說個一句半句話都是過錯。平兒再也沒有辦法不恨的,更何況她自覺的在王熙鳳身邊伺候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聽說襲人那樣外邊幾兩銀子買來的都私底下得了太太的話,給了二兩銀子的月例銀子。自己守在璉二爺身邊多年,還是這麼個不尷不尬的平姑娘,終究是意難平。
“給二奶奶請安了,正忙著呢?”說話間周瑞家的已經進了屋子,滿臉笑意的給王熙鳳道了一個萬福。
“哎呦,今兒怎麼這樣客氣的。”王熙鳳原是對著炕桌上一個敞開的本子忙活著,聽了周瑞家的話便哈哈大笑,又指著平兒道:“還不快扶了你周姐姐起來,今兒要是扭了腰就算你的不是。”
“奶奶就撿老實的欺負,明明是你打發了我出去,這會兒子又編排人家沒在跟前兒。”平兒深知到王熙鳳的脾氣,自己若是遮遮掩掩的,說不定日後哪天想起來又是一番事故,索性敞開了說是出門迎了周瑞家的進來,還是她給的差事,好歹還坦蕩些個。
平兒想的不錯,王熙鳳自打疑了她,便是什麼事情都忍不住多想。這會兒瞧著周瑞家的和平兒有說有笑的進來,還比照往日格外的客氣,雖眼下不知道什麼原因,還是下意識的先敲打了一句。
可瞧著她這般坦坦蕩蕩的,王熙鳳心中也暗笑許是自己多想了,便溫和的看了平兒一眼,轉而跟周瑞家的寒暄道:“說來也不怕周姐姐笑話,管了這麼些個大小事情,還沒有今兒個這麼為難過。”說著也不等周瑞家的問,便又訴苦道:“原是老太太親自發的話,說是林家表姑娘千裡萬裡的來了咱們家,眼下林姑父不在身邊,這不是正趕上了今年的生日,便說是要好好的熱鬨熱鬨,也好略解解林妹妹思鄉的念頭。”
“這不是好事,怎麼倒是讓二奶奶為難了?”周瑞家的雖帶了差事在身上,但也打聽些個消息,便接著話頭問道。
“誰說不是呢!”王熙鳳笑著歎了口氣,故作為難的苦笑,“老太太做主過生日,在咱們家也是難得體麵了。誰承想著才打老太太屋門一出來,林家的表弟就找了上來,說是到底還是在敏姑媽的裡頭,雖然知道老太太是一番體貼之意,但若是大操大辦的,終究姐弟兩個還是過意不去呢。”說著又理解道:“這不是嗎?原是件簡單的差事,可眼下老太太和林家表弟都說的有理,倒是叫我個跑腿打雜的難辦了。周姐姐素來主意多,今兒好歹幫幫我才好呢!”
“二奶奶這張嘴,再也沒有說不明白的。””周瑞家的聽到了事情的始末,也就不再糾纏,反倒是跟平兒打趣王熙鳳道:“可憐見的,自己就是個諸葛似的人物不說,跟前兒還有這樣得力的丫頭,怎麼還用的上我這樣的老婆子呢。”
“好好的你們兩個打機鋒,怎麼還帶聯到我頭上來了?”平兒一邊笑著給王熙鳳和周瑞家的斟滿茶水,一邊不依道。
“就是,周姐姐若是老婆子了,那我們不也成燒胡卷子了。”王熙鳳這麼說完,自己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周瑞家的坐在一邊不得不深歎,這主仆二人都實在算個人物了。
平兒那丫頭機靈,眼看著進了僵局,還能四兩撥千斤的消了主子對她的疑惑,反倒是大大方方的得了讚賞。而王熙鳳這樣的爽利,莫說是老太太、太太就是在自己這樣的奴才也再沒有不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