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關於“帥氣”(1 / 2)

出校門時天已經晚了。上弦月割斷雲幕,與深深淺淺的霞山對峙,把一片天劃分成色調迥乎的兩場風景。

微涼夜風捎來關東煮的香氣,黑尾鑽進711,留下從體育館出來就沒說過話的兩人。千穗幾次啟唇欲言又止,見孤爪一直低頭擺弄遊戲機,隻好作罷。

自己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孤爪同學一副不想交流的樣子......

上周不太好的回憶漸漸浮現,心臟像是擰乾的海綿,鬆開時泛著密密麻麻的酸澀。千穗下定決心,閉了閉眼開口:

“那個...”“孤爪同......”

卻不料和他的聲音撞在一起。

孤爪撇開視線,遊戲也不打了,手指扣著電線杆上的廣告,餘光卻一直注視她。千穗深吸一口氣,看著自己掌心一排淺淺的月牙形指甲印子,低低出聲:“孤爪同學,我剛才做了讓你困擾的事嗎?”

沒想到她會直接問出來。孤爪愣了愣,琥珀色眼睛倒映著便利店門前一盞淡淡的燈光,以及光束中斷處的人影。

“不...沒有。”一如既往的,他選擇閉口不提。隻有眼睫掩飾性地垂下,聲音也微乎其微。

一旦人類鬆懈,貓咪就會跑掉。

“那、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麼?”千穗隱約摸到一點和前桌的相處之道,繼續拋出問題。顯然,他沒法否認幾十秒前自己說過的話,即使眼神再閃躲,這次也必須遵循社交禮儀,將眼神落在她身上:“...今天做的櫻餅,很好吃。”

非常爛的托詞,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

千穗也未料到他醞釀許久的話,居然是一句讚美。但就是這樣一句平白無故的話,讓心底被陰雲遮蔽的月亮重見天日。少女彎唇一笑,裙擺和發絲被夜風吹向他,帶著那股熟悉的鬆軟氣息。

“謝謝。”

冰河解凍,殘存的尷尬隨風而逝,孤爪不自覺鬆了一口氣,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終於消失。其實他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排斥千穗在體育館裡的行為,是因為超過社交距離嗎?可她隻是想遞毛巾......

果然好麻煩,但是...不討厭。

“你們兩個,和好了?”黑尾端著三杯關東煮,甫一出來就察覺到氣氛的變化,挑眉問。孤爪不說話,埋頭吃福袋。千穗接過關東煮道了聲謝,聞言重重點頭,眼睛在夜裡也閃閃發亮:“嗯!和好了!”

孤爪小聲:“你被小黑套話了。”

千穗靦腆一笑:“沒關係啦。啊!我包裡有果汁,要喝嗎?”

依然是高木寄來的家鄉特產,黑尾和她喝的都是橙汁,隻有孤爪堅守蘋果汁。

三人沿著馬路慢慢走,不遠處的電車在軌道上疾馳,與夜空中緩慢移動的流雲形成鮮明對比。路邊的福壽花和通泉草矮矮地開著,香氣很淡,卻吸引了一群渺小生靈在此勞作。偶有單車經過,鈴聲驚飛幾對透明翅膀,磷粉飄散、亮起星點螢火。

一段不長不短的路程,多是黑尾高談闊論,千穗捧場。孤爪慢了他們幾步,綴在後麵,專注看著屏幕。

明明滅滅的光照在他臉上,“doublekill”“triplekill”的遊戲音效此起彼伏。

“...所以啊,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還要麻煩千穗你監督研磨。”

聽到自己的名字,孤爪抬頭,便看見竹馬一張比夜色更深沉的臉。他抗議:“我沒有耽誤訓練,而且現在是放學時間。”

所以,可以玩。

黑尾皮笑肉不笑,眯起眼語氣危險:“剛才要不是千穗拉住你,說不定就要人仰貓翻了哦。”

孤爪移動視線,目光落在後桌和黑尾近乎碰到一起的製服上,眼睛微微睜大:“被策反了嗎......”

知道他玩的是某策略遊戲,千穗弱弱舉手:“請容許我辯解一下...目前大概也許可能,還沒有......”

雖然確實體會到黑尾學長養貓不易......

“畢竟我和學妹已經是能夠互稱名字的關係了,對吧千穗?”黑尾特意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千穗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這麼刺耳。她無助地看向孤爪,希望他明白自己是“清白”的。

孤爪露出嫌棄的表情,氣鼓鼓地轉過臉:“我才不要。”

叫千穗的話,後桌就和反派boss一樣了。

聞言,千穗緩緩吐出一口氣。被黑尾學長叫名字,她倒是沒什麼反應。但要是被前桌喊名字的話......

她稍微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有點奇怪,又忽然有點向往。

千穗的車程與他們截然相反,三人在站台告彆。黑尾嫌關東煮太鹹,要去自動販賣機買綠茶,孤爪摁著psp尾隨其後。忽然,視野裡冒出一片熟悉的裙擺。他抬頭,就見本該走反方向的人,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

“啊...就是、突然想起來、有句話要對孤爪同學說。”她拽著書包帶子,緊張時的表現居然和他一樣。

孤爪眨眨眼,不明白有什麼事必須她跑回來當麵說。千穗意外地讀懂了他的意思,臉上“噌”地冒起熱意:“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出現在聊天界麵裡會有些難為情......就是、就是覺得球場上的孤爪同學......”

等等、等等橋豆麻袋!不會要說那種話吧——

蒸汽機加熱到極致,腦內的火車汽笛開始嗡鳴,幾乎要把耳膜衝破。可即便如此,他仍能夠聽見她的聲音:

“球場上的孤爪同學和平時不一樣!非常帥氣!”

黑尾買完綠茶回來,見千穗還在這裡,剛要抬手打招呼,卻隻看到一個倉皇而逃的背影。環顧四周,他驚覺孤爪也不見了,遂撥通電話,發現鈴聲自腳邊響起。

看著蹲在角落扮演蘑菇的孤爪,黑尾疑惑:“研磨,你為什麼要蹲在這裡?”

難道他一個沒看住,又鬨彆扭了?

“太狡猾了......”煮熟蘑菇喃喃,“說完這種話就跑走......”

留他一個人飽嘗尷尬。她分明在體育館裡就想說了吧、居然忍到最後使出致命一擊。

......後桌,太狡猾了。

————

“阿切!”

真紀關切問:“感冒了嗎?我去幫你打點熱水。”

繪理湊過來,表情沉重:“現在確實是流感多發期,要認真鍛煉增強體質!”

啊,兩種截然不同的關心風格呢。千穗搖搖頭,折好手帕,微笑道:“沒事啦,可能隻是媽媽在想我?不是有句俗語叫,‘一罵二想三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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