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讓你查的資料你查好了嗎,給我看看。”
薑秘書應了一聲,從公文夾裡取出一份文件放到男人眼前。
於是,顧行野今天非但沒有依照以往良好的作息早起進行晨練,也沒有貫徹往常午後休憩的習慣,而是戴上了一副金邊眼鏡倚在靠背上細細地瀏覽這份有關於自己妻子的調查資料。
因為這份資料要得倉促,所以薑秘書沒有很多時間去搜尋信息,不過了解個大概也夠用了。
調查資料做得一目了然,開篇就像個人檔案一樣將少年的基本信息羅列了出來。
男人垂眼看過去,眼底沒什麼波瀾。
這個圈子裡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上麵的信息乍一看居然還真的和傳聞裡差不多。
少年的確是年少離家,但並非是樂康對外所說的叛逆出走,而是被趕出來的。
當時樂清時的生母孟晚晴的父母已經不在了,所以孟晚晴一逝世,孟家名下的財產都由樂康接管,樂康一夜之間從被人恥笑的吃軟飯贅婿變成了真正的掌權人。
於是在樂清時的生母逝世以後還不出三個月,樂康就迫不及待將養在外麵的馮氏母子們接進家來。
顧行野眉頭緊蹙:“小……他弟弟幾歲?”
薑秘書回憶了一下,答道:“和夫人是同齡的,隻小他幾個月,現正在讀大四。”
妻死不滿一年就帶人回家,私生子還與大兒子同歲。
顧行野下頜微微緊繃,接著往下看。
自此,樂清時便與樂康開展了激烈的爭吵,於是樂康一怒之下就將人趕出了家門。
那一年,樂清時才七歲。
但樂康與發妻積怨已久,婚姻後期頻繁激烈的爭吵已經消磨掉了兩人之間的感情。何況樂康此人心高氣傲,在投資經商時常常被對家嘲弄是吃軟飯的,兒子能跟他姓還是他跟自己老婆求來的,實在窩囊。
因此,樂康一直視這段過去為他的汙點,將樂清時趕出去都沒有多大的心理負擔。
顧行野眉頭蹙得更緊,嗓音發沉:“這不是犯法嗎。”
薑秘書歎氣:“仗著孟家沒人吧,而且也並非完全遺棄,他們走了個明麵上的流程。”
在馮益蘭的遊說下,他們找了個跟馮家八竿子打不著的在工地上乾活的遠親,給他每個月三千塊錢,以親戚看管為由,將樂清時丟給他帶。
那遠親是個三十來歲的單身漢,一點養孩子的經驗都沒有,糙得很。
樂康想著隻要樂清時在外麵受了苦,就會乖乖回來認錯。結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樂清時服軟,氣得徹底不管這事了。等他再聽見大兒子的音訊時,就是那位遠親說他跑丟了不肯回來的消息。
彼時樂康的生意逐漸做大,請了不少大師來看過風水與八字,其中有不少大師說他這兒子太像他的發妻,會克他的財運。於是樂康心一橫,索性也不再找他了。
顧行野
臉色難看。
樂清時為什麼又要跑掉?
十幾歲的小孩,九年義務教育都沒上完吧,跑出去能做什麼?
薑秘書在一旁適時的幽幽道:“截取到了樂家每月往馮家遠親賬戶上打錢的流水,從這一年起,樂家就不再給遠親打錢了。”
薑秘書指了指某一行數據。
三十來歲的單身漢,本就是急著討老婆的年紀,要是沒錢,自然不願意給彆人養兒子了。
於是少年開始了世人眼中的“混社會”生涯。
少年年紀太小,沒有正經工作敢要他,隻能接一些臨時工或者黑工地的活,薪資日結,但做不長久。
沒過多久,樂清時身邊的一些朋友給他介紹了份新工作,在黑網吧當夜班網管,負責盯梢和開卡。這樣既能不回家,也有個地方可以歇腳,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少年開始在世俗的眼光中變壞。
因為長得嫩又漂亮,看起來沒什麼威懾力,少年便將抽煙喝酒燙頭學了個遍,好讓自己看上去不好惹一些。
調查來的文字隻有粗淺幾行,文字冰冷且沒有情緒,這其中的細節都是顧行野從字裡行間的留白中合理補足的。
男人暫且放下文件,沉默地取下眼鏡用手按了按微澀的眼眶,感覺有些複雜。
他是因為樂清時在人前人後表現出來了巨大的反差,所以才起了要調查一下對方的心思。
否則他也以為樂清時隻是和父親關係不好,寧願放棄富足的生活條件也要離家,然後又因為這場荒唐的婚事而被強行召回,所以對他心存不滿,蓄意報複。
他沒想過小作精以前會過得……
薑秘書低聲道:“顧總,正常人都不會想到不缺錢的家庭會把孩子養成這樣的。”
畢竟樂家不說多麼富裕,起碼養個孩子的錢絕對是九牛一毛的,正常人都想不到他們居然是真的一點也不給。
男人眼底情緒晦澀不明,薄唇微緊,一繃緊,下唇處的口子就會隱隱發痛。
如若這樣,他倒是能理解了小作精愛財的動機。
任何一個人在這樣缺乏關愛和金錢的環境下長大,變得過分在意錢財是很合理的。
然後又因為被父親逼著嫁給不喜歡的男人,為不屬於自己的家庭謀利,少年心中有恨也是很正常的。
顧行野想起夢境中的自己,比此刻的自己還要冷酷數倍。早出晚歸,對新娶進門的妻子漠不關心,拒絕溝通……等等,小作精連帶著對樂家的份一起對顧家恨屋及烏也是正常的。
接下來的一切都順理成章了,因為討厭他,所以把顧家攪得家宅不寧,再因為愛錢而勾結外人竊取顧家機密。
那為什麼他提出願意給錢,樂清時也還是裝傻呢。
是想借顧家的力量報複樂家,還是也跟夢中一樣,想連他一起報複?
顧行野倏地想起少年看向自己時總是亮晶晶的像蘊藏著星光的眼睛,還有總是噙在嘴邊淺淺的笑意,黏糊糊的喊自己老公……
他頭一回有些懷疑自己的分析。
他沒有從樂清時的眼中看見恨,亦或是對方真的隱藏得很好吧。
明明自己對他並沒有多好,也總是板著臉,但他卻仿佛不會受傷一樣的繼續湊上來。
他之前還想著小作精裝傻是臉皮厚,現在想來或許是童年的經曆讓他有了非凡的情緒調節和察言觀色的能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好吧,算了,顧行野想道。
就先不讓樂清時去念書了,脫離課本這麼久,他可能也早就不想再次回到課堂體驗被老師支配的感覺。
何況少年基礎太差了,初中畢業就沒再繼續讀,依照樂清時現在的年紀,把他插到哪一個階段都不合適。去低了,可能會被人嘲笑,去高了,又聽天書。
還是暫且保持原樣吧,隻要樂清時乖乖的,他可以找機會再跟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達成和平共識。
他可以提供一些物質條件與幫助,樂清時就不必再用這種方式黏糊他,兩人互不乾擾的過完兩年婚姻生活。
顧行野沒說話,隻拿起資料繼續往下看。
再下一頁就是樂清時的社會人際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