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陽手上推眼鏡的動作一頓,然後端起麵前做工精美的紫砂茶杯,食指狀似隨意摩挲著杯口,半晌,忽地抬頭看來,又道:“不知道在下的消息準不準,我還聽說您先生的父親,似乎在早年間為了追查一起跨國文物走私案不幸犧牲了,是個無名英雄。難怪聞教授氣質那麼與眾不同,想必和從小的家庭教育應該有蠻大關係吧?”
孟瑾好像正在高級音樂會第一排聽現場,注意力全在紗簾後的美人身上,耳朵也無暇顧及其他。
等對方悠哉悠哉說完放下茶杯,她才掀起眼皮看過去,輕笑著不答反問:“所以卓總的人還帶了我先生過來嗎?”
“並沒有,”卓陽坦言:“像您先生那種在學生麵前頗有威望的年輕教授,一旦離奇失蹤,恐怕會在社會上引起不小的風波,所以這兩天我會儘量勸宋董,讓他不要動氣,您先生暫時還是安全的。”
“不過呢,”他說著,忽地話音一轉,又說:“宋董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多年了想必孟小姐也該知道。”
“他心裡最心疼的就是小宋總了,如果小宋總在外麵受了什麼委屈,跑回家去跟老爺子說了,那我手底下的人找到的關於聞教授家裡的資料,恐怕就會被人傳到網上,到時候,您先生和他家裡人會發生什麼,就不是我能控製的了。”
不知是不是晚上沒吃東西,低血糖又發作了,或者是想抽煙的緣故,孟瑾腦中忽然一閃,麵前卓陽的聲音變得恍惚起來,她輕輕眨了一下眼,沙簾後方的美人驀地抬眸看來,她拉著她,跑過一望無儘的茂密叢林:子彈飛射、火光漫天,荷槍實彈的兩方勢力正在激烈地交戰,一時不分伯仲。
忽然,一間密不透風的陰暗房間裡,一個穿迷彩服的男人抬頭與她對上視線,他看著像是受了很重的傷,腹部、眼睛、還有腿,到處都是大片鮮紅血跡,手腳還被特彆定製的鐵鏈子牢牢鎖著——儘管因為長期遭受非人的折磨,男人的長相已經完全無法辨認,但很莫名地,孟瑾腦子裡一晃,她就知道了那人是聞見的父親。
這是新的夢境還是幻覺?孟瑾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腦中的信息是怎麼來的,但她沒有退縮,緩步向男人靠近,然後張嘴,試著在槍林彈雨裡勉強找回自己被淹沒的聲音:“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男人微微動了動眼皮,吃力地說著:“把你看到的都記在心中,牢牢地記在心中……咳咳咳,要把真相找出來,公之於眾。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執著,都說了不要過來。”
孟瑾停了步子,下意識脫口問:“您……您還好嗎?這是怎麼回事?”
“還好,沒事——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魏晉南朝……對,就是傳說中荒唐且美好,女子可上陣殺敵,同性婚戀自由的那個朝代,”那人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下一秒就說不動了:“那時候,有一姓蘇世家被人陷害,惹怒了朝廷,家裡老小全被五花大綁在院子裡,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午後被砍了頭,本該無一幸免——家裡諸多文物也被人走私到了外國,直到如今,我們才,才查出一點線索……”
——本該無一幸免,也就是說,蘇家有人逃出來了?
孟瑾聽出了對方話裡未明說的暗示,張嘴想問什麼,又驀地想起前些天自己腦中閃過的那個一排人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