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方直老師已經二十五歲了。他十八歲參加工作,龍陽郡師範學校畢業,七年來,一直在白膏河中學任教。
方直出生在白膏河岸邊,是喝著白膏河水長大的,地地道道的白膏河人。白膏河中學是方直的母校,他從心底裡癡愛她,努力地為她的重生、複興而努力著、拚搏著、奮鬥著。
早在三年前,方直就被提拔為白膏河中學的教導處主任了。在一個基層單位,得到提拔,要說全憑工作能力是不客觀的,也是不可能的。除了個人能力,還需要人事關係,甚至是手段才行。
多少平庸之輩位高權重,是什麼原因讓他能夠擁有了位高權重的職位?是人事關係與手段,也不排除存有陰謀。謀略,無處不在。必須要敢於承認這一點事實。這點事實也是現實,任你怎樣,也擺脫不掉。
方直的提拔,表象看來,靠的是能力與人事關係。有沒有使用手段?也許有。有沒有使用陰謀?也許沒有。也許兼而有之。被提拔者與提拔者之間,也許永遠撇不開手段與陰謀。
不久的將來,方直、單宇藏、原作實與時之良之間,主動與被動的角色轉換過程中,領導與被領導的位置變更,總能看到手段與陰謀的魅影。古已有之,何必在意當下。大家心知肚明,各懷主意,各自揣摩,樂此不比。
私塾、學堂、學校等自古便是是神聖的殿堂。無論小學、中學或者大學,都是純淨的不允許受汙染的地方。即使幼稚園也不例外。
既然神聖,既然受人尊敬,既然尊師重道,就要求各級私塾、學堂、學校必須抓好主業,做到教書育人,真正傳道授業解惑。百年大計,教育為本。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道理再簡單直接不過。一所學校教學成績的好壞,除了與校長有主要關係外,與教導處主任也有很大關係。
懂行的人皆知曉,校長抓全麵工作,教導主任抓教育教學。教育教學是學校工作的核心。
教導主任要熟稔學校師資的情況,哪位老師的教學能力強,哪位老師的管理能力強,哪位老師能挑重擔、肯挑重擔,哪位老師拈輕怕重,等等。要合理調配學校師資,做到強弱搭配,老中青搭配,文理搭配,等等。要能夠有效利用教學資源,提高學校整體工作效率。
教導處主任一職,事務專業又相對繁雜。在學校中,忙前忙後,忙上忙下,如陀螺般轉動。可以說,教導主任既是一種權力,也是一種責任、一種擔當。
方直是當時龍陽郡最年輕的中學教導處主任。似乎年輕有為,也就不免有些得意洋洋。領導在大會上表揚過他,在私底下也鼓勵過他,給他畫過一個大大的圓餅,看起來前程似錦的樣子。
方直心中小有成就感、滿足感、自豪感。他充滿信心與雄心,麵對白膏河中學目前的衰敗現狀,他認為改變白膏河中學的時刻來到了,他認為憑借自己的一腔熱情,定能改變白膏河中學舊有的樣貌。
初生牛犢不怕虎,但其結果大多會敗於戰場,喪命於虎口。
方直到底年輕,尚顯氣盛,涉世未深,不知現實殘酷。這是盲目的樂觀,過度的自信。
多年了,曾經清澈見底的白膏河河水依然汙染嚴重,依然汙濁,依然異味撲鼻,好像做過努力,卻沒有改觀。天氣晴朗,微風習習,河岸邊沒有多少意義。
河邊的蘆葦依然稀稀落落,一年四季,衰敗凋零的樣子,看不出一絲風景。風景已不是風景。河中的魚蝦依然稀少,長相黑不溜秋,隻是個活物而已,不成招人喜愛的魚的樣子,沒人敢食之。
活著就是幸福的事情,幸福的存在。多年來,白膏河努力地活著。能夠苟延殘喘地流著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白膏河活得卑微,早已失去往昔旺盛的生命力,活得沒有一絲尊嚴。
龍陽郡地處合安最北麵,被稱為合安省的西伯利亞。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到了龍陽大地,受經濟大潮衝擊,這個貧窮落後的角落驟然喧鬨起來。全郡迅速上馬很多工業企業,各種小廠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大理石廠、造紙廠、彩燈場、紙箱廠、農藥廠、化肥廠等幾乎一夜之間就出現在人們麵前,可謂三天一小變,五天一大變。
那時似乎沒有“環保”這個詞,人們的環保意識基本是空白。講什麼環保呢,隻要能夠生產出經濟效益來,其餘可以全然不顧,甚至“仁義禮智信”等優秀傳統文化都要為之讓路。“一切向前看”這句話,也變成了“一切向錢看”。此風定然不能長久長存,需改之變之。
距離白膏河集鎮三公裡遠的新成造紙廠就建在s305省道的南邊,緊靠著向陽河的北岸。
新成造紙廠是一家股份製合作單位,規模很大,在龍陽郡最大的造紙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