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伍捌(2 / 2)

[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12548 字 9個月前

對此,範閒嘴角的弧度卻翹得更歡了,他明亮的眼睛偏開去望林外斑駁的光影,一邊扯著清朗的聲音笑道:“謹遵師爺囑咐——”

末了,他又突然隨手從路過的樹叢裡折下了一朵小小的野花,伸手來簪進了我的發間,我一愣,他反倒笑得眉眼彎彎,說:“唉呀,這回京後也就冬天了,這今年京都外山野最後的花也謝完了。”

頂著他的目光,我忽地覺得臉頰有些燙,我忍住不去摸鬢邊的花,偏開頭,嘴上卻要說:“那你還摘!”

說罷,我踢了一下馬肚,讓馬兒走快了些。

又走了段時間後,我猜大概要遇上使團了,便同範閒他們商量著先去和言冰雲會合,一來範閒假死這事要想順利解決肯定是需要言冰雲幫助的,早些支會他,也可以讓他早些想法子做準備,他大概還不知道範閒假死已在京都傳遍了:“我騎馬快些,抄小路去和小言公子會合,你們後麵慢些趕。”

少年人彎著嘴角,緩慢地朝我眨了一下眼。

“……”我總覺著這人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他明明並沒有出聲,我卻好像已經看到了他對我的某種默許與縱容。

得到同意後,我便抄小路策馬奔騰,不到三刻鐘,我果然就遇上了使團。

使團這會正在跓紮休息,晌午剛過不久,他們一行人收拾東西,準備浩浩蕩蕩起程。

我從馬上下來隱藏在草叢裡,正尋思著該怎麼出現時,先注意到我的反而是高達。

他本就有巡查的職責在,注意到我後臉上是明晃晃的驚喜,然後獨自躲開眾人跑過來……不,不對,他還抱著一罐骨灰盒,他一見我就說:“顧小姐!你可算回來了!這麼說,小範大人和啟年兄也回來了?!”

“他們還在後頭,估計得再等一小會。”我這麼說後,又有些謹慎地問了問:“謝必安他們還在嗎?”

“不在了,早走了。”他說:“這明日使團就能到京都了,範大人還未出現,他們大概終於相信小範大人真死了。”

我鬆了口氣,高達也是,他說自己這些天抱著手裡這罐骨灰,是真怕小範大人回不來啊,如今見到我,才鬆了口氣。

說罷,他便帶著我偷偷去找言冰雲。

我們一同鑽進小言公子的帳篷裡,裡邊很大,但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竟是沈重的妹妹沈婉兒。

我一進去,見到後者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先是高興她的傷看上去好得差不多了,但一看,她手腳都縛著鐐銬,頓時有些失語。

我不禁看向帳篷裡另一個人,身形修碩的年輕公子立在一旁,神情淡漠地放下手中的書卷,見到我,他並不驚訝,還示意高達可以出去了。

老實說,我是有些怵言冰雲的,這位公子雖說年輕,但到底是鑒查院出色的密探,在北齊撞見時,我總感覺他冷冰冰得可怕,這種冷與南衣又不一樣,冷凝得讓人難以直視他漆黑的眼睛。

我還想起之前他“殺”範閒時冷酷無情的樣子,還有自己對他的咒罵,如今再麵對他,不免有些尷尬,但我想了想,豁,我都還沒先計較他那麼“絕情”呢,便也不怕他了。

我走上前,直言說:“小言公子,範閒過多一會就要回來啦,他的死訊傳遍京都了,大家都在悼念他,這事要是弄不好,感覺不太妙。”

他卻是這樣冷淡地說:“這件事等他自己回來見我再說。”

我一噎,覺得他可真是冷漠,他卻沒有再多問我任何一句話,反倒是一旁的沈婉兒給我倒了杯茶,示意我先坐下來潤潤嗓子,

我也不拒絕,直接坐下,喝了那杯茶,沈婉兒還給了我兩塊糕點,說午膳剛過,怕我沒吃什麼,我覺得這沈婉兒真是貼心又溫柔,不覺也笑彎了眼睛,但瞅著對方手腕上的鐵製鐐銬,我忍不住訕訕地問:“小言公子,這婉兒姑娘還有傷在身,這樣銬著她……感覺是不是……”

這沈婉兒如今舉目無親來了慶國,又是這般境地,叫沈姑娘未免有些疏離,我想同她親近些,又想起林婉兒也叫“婉兒”,兩個“婉兒”叫起來可真容易弄混,便決定叫她婉兒姑娘。

但言冰雲隻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反倒是沈婉兒先替他道:“顧小姐不用擔心,本就傷得不深,我是北齊人,總該看顧得嚴些。”

“……哦。”我無法反駁,突然不是很懂這兩人之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明麵上大家都知道是沈婉兒喜歡言冰雲,這言冰雲倒是一派的冷漠,在我看來,這段不該有的戀情就像一顆石子沉入死水,在說書先生嘴裡定是要跌宕起伏虐戀上八百回的。

“範閒假死回京後事情處理得怎麼樣?”言冰雲突然這樣出聲時,我險些被嘴裡的糕點嗆到,我咳嗽了幾聲,心想還以為你什麼都不在意呢。

氣順了後,我就把這幾天京都和抱月樓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同他說了,他聽後卻是微微蹙起了眉。

我又忍不住大著膽子問:“範閒假死這事,我們不需要先做些安排嗎?”

“什麼安排?”他垂下眼睛,站得離我和沈婉兒老遠了,我覺得這距離說話真是有些累。

我說:“就、就是……先鋪墊鋪墊呀……這京都大家都以為範閒死了,這個時候要想讓他活過來推翻這個死訊,總歸要有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我們不該先就近給這使團裡的大家做做鋪墊嗎?萬、萬一,這活得太突然嚇到大家了怎麼辦?你當時那一刀可耍得太嚇人啦!明日使團就到京都啦,在那之前要是說不明白,萬一有人到時還以為是你刺的範閒怎麼辦?!”

對此,這位白衣的公子臉色平靜,隔了一會才終於吝嗇地回答了我:“這倒是無需你操心,使團知道我刺的範閒的人不多,但是範閒現在這事沒那麼容易,如今不僅京都傳遍了範閒的死訊,這一路上也是,很多人都特地前來悼念,能做到這份上隻會是陛下的意思。”

我覺得言冰雲真是聰明,他已經想到這份上了,可是那位到底想做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聖心如淵,不可揣測,我們一時都有些沉默,當言冰雲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抹藏藍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掀開了帳簾進來,打斷了言冰雲想說的話。

我望過去,一愣,先一步開心抬手朝對方揮了揮手:“範閒!你終於來了!”

他朝我笑了下,快步走來。

唉,我實在應付不來言冰雲這位公子,感覺連溝通都有些問題,範閒來得及時,我倒是鬆了口氣。

但隨著他走近了些,我怎麼覺得範閒身上灰撲撲的,這一會不見就像在沙地裡滾了一圈的小動物似的,這個形容讓我這個有狗狗的人瞬間聯想到主人出門後就在家打滾拆家的狗狗。

我搖頭,立馬搖散腦海裡無關緊要的畫麵,範閒顯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還關切地問我是不是頭暈。

我說沒有,範閒剛回使團,頭等要解決的就是他的假死,我不想再打擾他和言冰雲的商量了。

我轉頭看向沈婉兒:“婉兒姑娘,你這傷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了。”麵容清麗的姑娘麵對我這個慶國人好像還是有些怯意的,她微微垂下眼睫,下意識看向之前為言冰雲擋刀而被自己的兄長刺傷的地方:“隻是小傷,過些時日就結痂了。”

但我想了想,便決定把範閒給我的膏藥給她,說:“之後抹這個好得快些,也不會留疤。”

“這……”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下,又垂下眼睛,似乎不太敢接,我笑了笑,說:“沒事,我有兩罐呢,這罐給你,你看,我這脖子上的傷這才幾天,現在也快好了。”

末了,我又勸了一會,她這才抿著淡淡的笑,接過了:“……謝謝。”

我們聊天這會,範閒和言冰雲也終於商量出了個結果,在他們口中,我才發現這使團後邊還跟著北齊大公主的車隊呢。

北齊皇帝親口下的聖諭,說要與南慶的大皇子聯姻,這北齊大公主就是那位來和親的,大皇子回京也是為這事。

聽說北齊大公主的車隊追上來時是我們剛離開使團不久,我突然就覺得巧得很,若是再快些,或許也就撞不上謝必安劫殺使團那一茬了。

一切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這冥冥之中的安排或許隻有天上人才看得透,至少範閒也實在是猜不透聖上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大張旗鼓地傳他死訊。

言冰雲卻是冷淡地說:“陛下目光,自在天下。”

“難道你想說陛下是為了慶國?”範閒問。

“一切都是為了慶國。”言冰雲不容置喙地說。

對此,少年人垂下眼睛,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有些譏誚地彎了彎嘴角。

這氣氛一時有些不對,我突然就想到範閒和言冰雲在北齊老是吵架,這會,我有些怕他們又莫名其妙吵起來。

但在那之前,範閒卻是忽地拿起了一旁刀架上的刀,還開了鞘,遞給言冰雲,那平平淡淡的語氣也說不上是試探還是挑釁:“既然我死了對慶國是好事,那你不如借勢來個假死變真死,殺了我?”

這一幕讓沈婉兒嚇了一跳,她想起身,但手腳被縛做不到,我便豁地站起來,跑過去,擋範閒麵前,氣勢洶洶說:“不行!”

言冰雲淡淡地看了我和身後一臉擔憂的沈婉兒一眼,這才慢慢將那柄出鞘的刀收了回去,身後倏然傳來範閒噗嗤的一聲笑,我立馬也轉身瞪了範閒一眼。

少年人立馬收了笑聲,正了正神色,眨著兩顆圓圓的眼珠子,一臉無辜地看著我。

“……”認識他這麼久了,我其實後知後覺意識到範閒有個小毛病——他慣會使壞,有時候總會這般明裡暗裡試探人,就像一隻本性警惕又小心翼翼但表麵又囂張愛挑釁的貓一樣,喜歡將自己的肉球小爪子不輕不重地踩人身上探一探,冒著小風險瞧對方的反應。

我可能早就有些習慣他這個小毛病了,但是言冰雲和沈婉兒可沒有,前者甚至無語地看了範閒一眼,我第一次從這位冷淡的公子眼裡看到了明晃晃的嫌棄。

但人家作為出色的密探,有很好的忍耐力,他沒有再計較範閒這一出,而是繼續聽範閒說要利用北齊的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