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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9196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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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紅樓》是你所寫?”

有人在問他。

慶曆七十三年,秋。

範閒受詔,進宮鄞見後宮的娘娘們。

那天清晨,微寒,宮中園景的葉落了滿地。

期間,二皇子的生母淑貴妃便這般問他。

其實已經不止一個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了。

所以範家的大少爺也已經能對答如流:“其實是一位曹先生所著。”

言畢,坐在案桌邊的少年人抬頭一看,便見淑貴妃所在的殿室裡,滿目都是書籍孤本的影子。

沒有多少惹眼的珠寶玉石,他們所在的空間裡,那些置書的木架直通房頂,像格子迷宮,將他籠入其中。

由此,初秋的風好似泛起了淡淡的書香。

他聽見書頁窸窸窣窣地響,不算熱烈的日光從外邊的紅廊漫來,那些由墨水書寫而成的筆箋在斑駁的光影中蹁躚。

隨他來的範若若在不久前就告訴過他淑貴妃是書癡,但他沒想到會癡到這個地步。

而對於《紅樓》,範閒給出的答案也並未叫淑貴妃多加糾結,她隻是用平淡的語氣道:“承澤和朝陽都很喜歡這書。”

聞言,少年人竟微微彎了眼睛,霎時就笑了起來:“原來朝陽也喜歡啊。”

這話惹得淑貴紀多看了他一眼。

但她麵上神情淡淡,沒有驚訝或困惑,並未見任何端倪:“那孩子讀書向來囫圇吞棗,不擅細細品味,但她愛聽故事,你這書屬實有趣,難得能讓她看完,所以書的後續也得快點跟上才行,莫要耽擱了。”

“是是是。”

範閒以晚輩作態低笑,連連應聲,著實一幅乖巧討喜的模樣。

可是,下一秒,淑貴妃的一句話就叫他的笑意稍稍定格了:“你心儀朝陽?”

對此,範閒微微抬眼,上挑的眼角略帶不加掩飾的探究,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的神色。

但淑貴妃表情自始至終都非常淡。

她的目光落在範閒身上,又好像沒有,飄緲虛乎的,仿佛在透過他看另一個與其相似的人。

然後,她也沒等範閒答是或否,便道:“朝陽那孩子,是承澤辜負了她,他們的事我不便多說,但我不希望她再被辜負,也不希望婉兒被辜負,你若是要娶婉兒,便不要與她有過多糾扯,莫要壞人名節。”

聞言,範閒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垂耳聆聽,嘴角噙著淺笑,輕聲答:“娘娘說的是。”

窗外,秋風瑟瑟。

銅製的鈴鐺鐺作響。

接近午膳時分,他從淑貴妃處離開。

宮中紅欄之上的遊廊灑了些許去燥的水,踩起來老覺得有些冷意。

為他帶路的侯公公在宮中多年,又伺候聖上,單單從麵相看都知是個擅於趨害又圓滑的人。

他與範府的大少爺打過幾次照麵,多多少少都涉及到朝堂之上的政事,但單單那幾次,少年人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風就把他嚇得夠嗆。

所以打一踏入後宮起,他就一再提醒範閒,後宮不比朝堂,雖不至於舞刀弄劍暗箭冷槍,但往往更防不勝防,尤其是與女眷扯上關係的,故要小心謹慎,莫要冒犯了後宮的哪位貴人。

可是他越說,少年人的眼睛就越愛到處瞟。

同他一起來的範若若懂規矩,自始至終都微垂著頭,就算與兄長說話也隻是微微側目。

可是,兩人談論的話題也足夠叫人膽戰心驚的——不是聊邊塞守關的大皇子,就是聊當今的皇權之爭。

二八之齡的少年人,尚是張揚恣意的模樣。

就像一個叛逆的小孩子,以捉弄長輩為樂趣,末了,還會抿著笑賣乖,反過來安撫受驚的公公:“沒事,公公,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

言畢,範府的大少爺在紅廊之上看向外麵的一片花園,揮了揮袖子,道:“誒,你看,這裡的花多好看,公公你叫我不要東張西望,可我要不看,哪知宮中這裡會有這麼好看的花,這樣可不就浪費了這片花園了?”

都說這位公子擅辯,侯公公心中喟歎,也微微動了容。

但他麵上還是有些不苟同他的說辭,想著借由這個話題轉移這位公子的注意力也不是不可以,便諂笑道:“您說的是,這可是當年陛下讓人特意從五湖四海找來的花種,選的都是些能活得久又漂亮的花,說起來,顧家的那位小姐也選過花,看,那花就是她選的。”

“是嗎?”

範閒卻隻這麼淡淡道。

侯公公下意識去瞅他的神情,便見少年人的臉上笑意不知為何已然褪去大半。

他望著那花,腳下突兀地跓足。

身旁的範若若也頓了下腳步,便聽自己的哥哥用輕輕的聲音說:“她今早才離開,我便想她了……”

範若若一愣,上前一步,道:“若是現在快馬加鞭,大抵還能趕上她的馬車……”

可是,範閒卻搖了搖頭:“不成,我要將事情解決了再去找她……”

那一刻,寂寥在他麵上好像有了實質的光影,少年人眸光淡淡,秋風吹不揚滿身沉重的衣物:“淑貴妃說的對,我不能再將她卷入麻煩中,也不能辜負她……”

就此,仿佛想起什麼,他又笑了起來,低頭湊近自家妹妹,好像要和她分享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到時候,我就給她寫書,她愛看的話,我就一直給她寫……”

……

可是,白日漫漫。

暗湧的流水淌在晝夜交替都照不亮的溝渠中。

再次相逢,範閒抱我抱得很緊。

對此,我感到些許驚惶。

眺望客棧外,叫賣的人聲隨風飄進去,不絕如縷。

而眼簾中,地板上有成片成片的日光蹁躚,桌上的茶水泛著朦朧的熱氣。

其中,我嗅到了屬於範閒的熟悉的氣息。

不像以前單純地籠住我,這一次,他單手托住我的後頸,其張開的臂彎繞過我的背,好像連我耷拉的衣角都不放過,要將我整個人儘數收進能擁抱的範圍內。

少年人垂首歪頭,貼著我的側臉。

我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掌心放在我的後頸上,其指尖摸上了我的經脈,還反複點了點那個位置。

起初我覺得羞赧,畢竟身為女子,小時隻有至親這般抱過我,再大些遇上南衣,南衣都從來沒有這般舉動。

可是,當我張了張嘴正欲出聲時,卻聽範閒略帶哽咽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地響起:“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一刻,他像在確認什麼,以致於連觸碰都顯得小心翼翼。

而我終是遲疑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像哄小孩子一樣,我輕快地笑了起來,說:“好了,好了,沒事了……我沒事啦,範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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