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嶺知道,謝易很怕黑。
那種恐懼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
每次將他一個人丟在倉庫裡時,那具弱不禁風的身體就會難以自製地倉惶顫抖起來,唇瓣也會迅速泛紅,如同熟透到極致、散發出糜爛香味的蘋果……
青年喉結滾動,臉色沉冷。
隻要經過前麵那個拐角路口,謝易看不見自己,就會開始著急了吧。
他一定會衝上來,抓住他的手臂,無論他怎樣冷嘲熱諷都不敢鬆開。
陸嶺的心情莫名地開始愉悅。
他側耳聽著後方傳來的腳步聲,倉促而淩亂。
一如他所預想的那樣。
陸嶺沒有回頭,自然也就無從得知,事實上,謝易此刻的模樣與他想象中該有的全然背道而馳。
穿短裙的少年不遠不近地跟著陸嶺,裙擺隨著他的腳步浮起輕盈的弧度,他邊走邊觀察著走廊兩側,臉上不見半分緊張之色。
倉庫一層的格局與二層基本相同,途經的一扇扇門全部緊閉著,從外觀上看,並不能判斷出哪扇門更有推開一探究竟的價值。
謝易盯著陸嶺的背影,很快作出決定:與其漫無目的地瞎觀察,不如直接問問npc。
“陸嶺。”謝易佯裝不經意地開口套話,“倉庫裡最近……有沒有出過什麼事?”
兩人已經走到了錄像帶存放室門口。
陸嶺在開鎖的同時側過頭,無言地睨了謝易一眼,推門進入房中。
他冷漠的態度完全沒能乾擾到謝易,謝易屁顛顛地跟著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或許因為副本背景在電影學院,房間裡的錄像帶格外多,一列列架子上分門彆類地擺滿了不同型號的帶子和碟片。
陸嶺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兒,熟門熟路地穿梭在一堆架子中間。
謝易跟在他身後,趁機打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嶺:“不知道。”
謝易:“倉庫二樓好像有間雕塑室?”
根據唐程所說,那個死去的玩家大概是在雕塑室裡觸犯了某樣不知名的禁忌,所以才會招致鬼怪襲擊。
雕塑室八成有問題,他想去看看。
陸嶺:“不知道。”
謝易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雕塑室裡放著的都是什麼?學生作品嗎?”
陸嶺仿佛複讀機成了精:“不知道。”
“……”
謝易忍不住磨了磨牙。
說話間,陸嶺將電影母帶放回了該放的位置,與此同時,“叮咚”一聲,謝易收到了角色任務完成的係統提示。
魅力值+10,get!
玩家和npc同時看向對方。
陸嶺緊盯著謝易,眸色壓抑而危險。
現在,是該來算算他們兩個的賬了。
他冷笑了一聲,快步回到房間門口,沒有踏出去,而是將房門反鎖。
閉合的門扇隔斷了走廊傳來僅剩的一點光源。
男人幽涼的聲音自黑暗處響起:“你今天很閒,有心情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
比起那些瑣事,謝易現在更該關心的,難道不是他岌岌可危的小命?
謝易看著一步步靠近自己的陸嶺,將手背在身後,一邊活動著手指一邊仰起臉。
四目相對,他笑眯眯地答道:“嗯,怎麼沒有呢?”
“……”
陸嶺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古怪。
眼前的人今天似乎不太對勁,但他沒多想。
男人用無波瀾的灰色眼珠望著麵前的少年,眼神涼得如同一汪隨時能夠將人溺斃的寒潭。
“蔣慕和已經把你交給我了。”他將謝易逼到牆角,用力摁住他的肩膀,像是為他上了一道牢不可破的枷鎖。
囈語般的低聲,在少年耳邊響起:“所以,最好彆做得罪我的事,明白嗎?”
“不乖的孩子,是要受懲罰的。”他像拍狗似的,輕輕拍了拍謝易的臉蛋,“你這一路上都很不乖,現在,我還能給你最後一點認錯的機會。”
在他動手之前。
哭泣,或是求饒。
總之,做一些能讓他心情愉快的事情。
“我不乖嗎?”謝易忽然出聲,“我覺得我挺聽話的。”
在陸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早已被他視為囊中之物的弱小獵物竟然輕鬆地掙脫了他的桎梏。
二人位置調轉。
謝易在這個副本裡的身體不足1米75,比他在現實中的身高要矮,比起陸嶺更是低了一大截。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風吹就能倒的少年,硬是成功鉗製住了人高馬大的npc,令對方分毫動彈不得。
在陸嶺愕然的注視下,謝易歪了下頭,自言自語道:“我明明沒做過什麼得罪你的事,你就已經這樣了。”
“既然如此的話,那我狠狠得罪一下,應該也沒關係吧?”
接下去,陸嶺沒有得到任何反應的時間。
一股巨大的力量箍住他的雙肩,幾乎將他從地麵拔起,強烈的失重感充盈全身,刹那之間,天翻地覆!
“砰——”
一聲巨響!
伴隨著滿室飛濺的灰塵,陸嶺整個人騰空而起,又重重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