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趕在所有人開口之前,唐程率先說出了這句話。
沒搶贏他的謝易都驚住了:“你乾嘛??”
打死謝易也想不到,一向膽小的唐程居然會在這種事上這麼積極。
唐程看著老師的臉,那張臉不久前還鑲在遺像上。他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心驚膽戰地回頭道:“你說的嘛,來都來了,就當旅遊。”
謝易:鬼才信你!
無論謝易信不信,唐程既然主動跳了出來,這把就已經非去不可。
隔著一室繚繞的煙霧,眾人沉默著站在原地,目送唐程在灰衣老人的指引下一步三回頭地走遠,消失在不遠處的角門中。
剛才還很亢奮的謝易頓時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他一會兒看看徐列,一會兒盯著老師的臉,最後,將目標放在了遊夜身上。
“喂,他會沒事的吧?”謝易仿佛很認真般詢問遊夜。
一旁的彭虎聞言,煩躁地嗤了一聲:“急有屁用?你問他,他又不會回答。”
彭虎的語氣實在太衝,徐列聽後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謝易可能是有些著急,忘了npc隻是在走劇情,可彭虎態度這麼差也太過分了。
這個副本難度不低,玩家之間必須緊密配合,才會有生還的希望。
徐列原想出言打個圓場。隻是,還沒等他開口,謝易已經麵帶微笑轉向彭虎,同時禮貌發問:“關你屁事?又沒問你。”
徐列:“……”
算了,他閉麥。
彭虎一張黑臉頓時漲紅,腮旁肌肉鼓脹。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徐列麵色嚴肅地用力按了按他的手臂,於是彭虎將話咽回了肚子裡,隻是神色依舊不善。
npc遊夜站在一堆玩家中間,冷眼旁觀幾人爭執,像是完全沒有看到般垂下眼眸,黑長的睫毛蓋在臉上,安靜得如同屋角的一抹幽影。
玩家爭吵的畫麵在遊管中心的直播牆上放映著,白大褂研究員們不禁紛紛搖頭。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吵架?”
“裡麵那個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新人的素質實在是……這個彭虎,他不是警察嗎,怎麼還挑事兒呢?”
中年領導有事已先行離開,聯絡員卻還留在這裡記錄情況,聞言忍不住小聲插話:“他是哪門子警察。”
說話聲太輕,沒人聽見。
白大褂們的話題很快轉到了彆處:“說起來,謝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我覺得他和npc搭話的舉動有點奇怪。”
……
堂屋中,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5分鐘。
彭虎再次焦躁起來:“拜神任務的總時長一共隻有30分鐘,如果一個人就需要5分鐘以上,後麵的人根本來不及做完任務。”
雖然第一批隻有三名玩家收到了任務提示,但任務要求裡早已寫得明明白白,30分鐘,是8名玩家的總任務時常。
徐列這次是真的想把彭虎的嘴縫起來了,大家的情緒本就不好,彭虎說這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即便如此,他仍舊努力心平氣和地解釋:“第一個人的耗時總是會長一點的,後麵的速度會更快,而且——”
徐列抬眸,眸色晦暗。
他看向的是玩家隊伍最後方,兩個年紀相仿、大約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正一前一後站在那裡。
靠前的那個叫李四明,另一個神色更麻木些的則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因為他已經死了。
死在倉庫裡。
任務雖然是指定給8名玩家的,可實際上,必須完成人的卻隻有7個,時間也就沒那麼緊張。
徐列的安撫讓大家稍微放鬆了些許,又過了片刻,灰衣老人終於從門裡出來了。
這次沒人能搶得過謝易,他直接一個閃身衝到npc跟前,速度快得像是開了疾跑。
老人連眼皮也沒動一下,木然地領著謝易朝角門走去。
謝易的心臟砰砰直跳,既期待又緊張。他很想問問這老頭唐程怎麼樣了,但知道這人壓根不會開口,隻能作罷。
兩人很快穿過一條黑咕隆咚的廊道,來到一間逼仄到幾乎僅可容納一人的石室當中。
石室四角都點著香燭,正麵牆上挖出了一個神龕,裡麵依舊是一座背麵神像。
這座神像是謝易進村以來見過最大的,頂天立地地嵌在石牆上。
當謝易的目光落在石像上的一瞬間,四周的溫度明顯變低了。
石室內潮濕陰冷的空氣如同跗骨之疽,一種仿佛被緊密注視一般的恐怖感蔓延在空氣中,刺得人骨縫發寒。
灰衣老人轉過身,眸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然而當他對上謝易的眼睛後,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對麵少年的臉上,完全未曾顯露出一星半點的恐懼。
那雙形狀漂亮的眼底閃爍著清澈可見的期待,雖然少年沒說話,但灰衣老人已經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說:快點,我已經等不及了。
npc:……
老人收起笑容,冷漠地對謝易說了句什麼。
謝易的眼睛微微睜大。
第一次聽見他說話呢。
說的內容……還有點耳熟。
雖然謝易聽不懂,可熟悉的音節使得他很快記起,灰衣老者口中所說的,正是早前在院子裡時,聽見走進院落的村民們念叨過的那句話。
老人說完後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謝易的嘴,再次重複了一遍那句話。
謝易明白了:“你讓我學這句話?”
老人點點頭。
由於語言不通,他親自給謝易演示了一遍“請神”儀式的全過程。
過程並不複雜。
老人先是對著神像行了個反手禮,隨後從被紅色布簾遮蓋的供桌下取出一隻壇子,將雙手浸泡在壇子中,全程口中念念有詞。
十餘秒後,將手取出,儀式就算完成了。
謝易有樣學樣,一板一眼地重複著灰衣老人的動作。
一直做到將手放進壇子裡那一步,終於發生了一點意外。
在做這一步時,謝易必須閉著眼,一邊浸手,一邊不斷重複那句老人教給他的本地語言。
壇子是老人抱著的,謝易看不見壇子裡的東西,但他能感覺到,壇子裡除了水,似乎還裝了些彆的。
絲絲縷縷,滑溜溜的。
很像是……
人的頭發。
假如沒有在院子裡的那驚鴻一瞥,謝易可能會將這些玩意聯想到彆的東西上頭去,比如海帶苗,或者蠶絲。
但現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確信,這些就是頭發。
鮮活的,似是有生命一般,在粘稠的液體中流動、遊走、纏繞在他的指尖,接觸到皮膚時帶來細微的灼痛感。
一般人在這種時候,不被嚇得半死就算不錯,更彆說去分心感受壇中裝盛的究竟是什麼。
但謝易從來不是一般人。
強烈的好奇就像四處亂爬的螞蟻,瘋狂地四處啃噬,令他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