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宣女士以手撫額。“事情發生後我們在食堂裡討論,那天下午領導就把我們挨個叫去批評。當時公司裡都說餘峰家的事不能提,誰提就開除誰!”
張克輝和李佳又對望了一眼。
“批評你的領導是哪一位?”
“黃斌處長。”
“他人現在哪裡?”
“早退休了,聽說被兒子接到國外去頤養天年了。”
“你們當時不覺得奇怪嗎?同事的兒子出事,竟然不能討論?”
宣女士點點頭:“肯定奇怪!不過我們一個個都有家庭,也都有小孩,畢竟···不敢和公司明著作對,我們私下裡都說餘峰是得罪人了。”
“得罪誰了?”
宣女士明顯滯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走出化工公司的時候,天空已被拉上了青黑的幕布,隻縫隙裡透出一點光,讓那色彩抹得淡了幾分。
“她的話你信多少?”李佳盯著路麵上的一塊塊花紋地磚。
“一半一半吧。”張克輝按了按車鑰匙。
“她肯定知道些什麼...我最討厭這種人,要麼你一句彆說,要麼你就一股腦給說出來!”
上了車,兩人各自係好安全帶。
“她有她的考量。”張克輝語氣平靜。“要退休了,她不想惹是生非。但是她對餘峰又懷有歉意,便把當年不讓說的事挑一些出來說了。”
“餘小樂真是被人打死的?”
張克輝沉吟了一會兒,慎重回答:“如果餘小樂性格文靜是真,那麼他被打死的可能性就高。”
“性格文靜者就不會墜樓了嗎?”
“第一,性格文靜者不會參與打架鬥毆。第二,如果性格文靜者誤入了鬥毆現場,他的第一反應會是儘快逃離。”
“是不是慌手慌腳跑錯了方向?”
張克輝扯了扯唇角:“驚慌失措和認知失常之間隔著一條天差地彆的鴻溝。”
“哎呀!”李佳敲了敲腦袋。“猜來猜去的,真是痛苦!”
車子滑了出去,張克輝淡淡地說:“如果有接警記錄的話,我們也不必跑這兒來了。”
“為什麼會沒有呢?”李佳喃喃道。
“剛那位不是給出答案了麼?不能提,誰提就開除誰。”
“...你的意思是,警局也被染指了?”
張克輝沉默著,沒有做出回應。
李佳咬了咬嘴唇,低頭刷著手機。
紅綠燈前,李佳突然放下手機,用征詢的口氣問道:“張哥···要不我們去檔案室裡查一查吧?”
張克輝揚了揚眉:“怎麼?那裡能找到相關記錄?”
“我也不知道···”李佳搖頭,語氣猶疑:“說不定會有漏網之魚?”
***
寬敞的檔案室內,一排排密集櫃像圖書館書架般兀立著,在眾多LED平板燈的照射下泛出冰冷的幽光。
“99~00年的資料在這一排。”檔案員向兩人介紹著,目光透出驚奇。“三個大櫃子,要十幾個小時才能全部翻完呢!”
李佳聽了,秒變成八字眉。
張克輝咳了一聲:“我們通宵呆在這裡可以嗎?”
檔案員點點頭:“當然可以。”
偌大的檔案室裡就剩下兩人,張克輝掏出錢夾,從中抽取五十元鈔票:“油膩的彆買,最好是全麥麵包和礦泉水。”
李佳接也不接,徑直朝外走:“誰要你付錢啊!”
閱覽桌前,兩人相對而坐;窗外是沉沉的黑夜,燈光明亮的室內,闃無人聲,惟聞紙張翻動的簌簌之音。
李佳嘴裡叼著塊麵包,站在窗前看那破曉時分。
一整個晚上,她都這樣站著吃飯,隻為了不讓麵包屑掉在那些珍貴陳舊的文書報告上。
她身旁的垃圾桶煙灰缸內,橫豎著七八枚煙蒂,那是張克輝製造的殘魂,精神和□□的倚仗。
“李佳!”沙啞的嗓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什麼?!”她跑過去,扔掉了麵包。
“一份筆錄。”張克輝遞給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