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塊完整的虎符,李太傅神色驚訝,眼神犀利地瞪著葉二郎,指著他質問道:“是不是你從陛下那裡哄騙來的!葉二郎,你可知道犯了大罪!”
葉二郎一臉無辜,理直氣壯地言道:“太傅為何一口認定是我從陛下那裡哄騙來的?這是陛下親手交給我的。陛下允許我暫時代替戚將軍管理城內的禁軍。哪怕太傅乃顧命大臣,也無權過問兵權的事情吧?”
李太傅臉色難看,被氣得不輕。小皇帝年幼不懂事,肯定是葉二郎哄騙了兵權。葉統領那麼耿直正氣的人,怎麼生出這麼一個奸佞的兒子!
一言不發,李太傅倏地轉身離開。他要進宮問清楚此事,然後聯合其他幾位大臣給葉二郎一個教訓!讓這個年輕人不敢再如此放肆輕狂。
萬歲殿內,戚二娘正在輕聲給小皇帝講故事。
小皇帝表情認真地聽她說話,讓她心裡甭提有多滿足了!
葉大郎坐在一旁吃花生,姿態懶洋洋的,好笑地看著他娘。就這故事,一點都不精彩。他娘講得也很枯燥,一點趣味都沒有。也就是小皇帝年齡小沒見過世麵,無論彆人說什麼話,每次都會認真聽。瞧把他娘樂得,還以為自己的故事講得有多麼精彩吸引人呢!
今日王總管沒有出去做事,吩咐小桌子替他盯著下麵的人做事。用過早膳後,他就在一旁看信。看完信,沉思了一會兒,王總管開始提筆寫回信。
呂二娘在這次宮變中死了,王總管打算利用這次機會,慫恿呂家人到宋尚書那裡賣可憐,然後送一些錢財給宋尚書。讓宋尚書幫忙安排呂家人入朝做事。
另外,王總管半年前就派了一部分人出宮,到各州各縣了解當地官員的情況。現在他已經篩選出了一批適合培養的清官。這次朝中空缺了不少官位,下麵的人肯定要遞補上來。
左相派跟右相派肯定將自己的人安排到高官職的位置上,為此他們必定會爭論一段時間。等他們的人遞補到高官的位置後,遞補上去的官員,原來的位置也空缺了。一級一級遞補,等輪到商議低官階的位置由誰來遞補的時候,左相派跟右相派必定看不上官階低的位置,不會爭搶了。如此,王總管就將這些清官從地方弄到京城來。
李太傅走進來的時候,停下腳步站著不動,掃了一眼殿內。看到一個女人穿著禁軍的衣服,正坐在小皇帝的身邊給小皇帝講故事,他臉色越發沉重,再看葉大郎,翹著二郎腿懶洋洋的坐著吃花生,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李太傅的手攥成了拳頭。
葉家母子真是太不像話了!
葉大郎最先發現李太傅來了,見對方麵色不善,趕緊拍了拍手,站起來叫道:“太傅您來了!”
聞言,王總管、戚二娘、顧暘都轉頭看向門口
“太傅!”顧暘笑著朝他招手。見李太傅神色不對勁,心裡疑惑。不知道對方是衝著戚二娘的事情入宮,還是為了葉二郎的事情入宮。
“陛下!這位可是葉夫人?她是女子,怎能入宮當侍衛!這像什麼話!”李太傅開門見山,直接指責女侍衛一事不合規矩。
花生吃多了,葉大郎覺得有些口乾,但是現在的氣氛不太適合喝茶。他走到了他娘的身邊,沒有說話,但是維護的意思很明顯。
王總管淡定地放下了筆,將寫道一半的信收好,站起來笑著言道:“原來太傅此番前來,是為了這事。”
李太傅目光不悅地斜了眼王總管。這姓王的是怎麼回事!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也不管管!虎符一事,王總管肯定難辭其咎!
“哪有女子當侍衛的?若是女子都像她一樣當侍衛,誰來相夫教子?”李太傅認為,好女人就應該溫柔嫻淑,打理好家中的事情便是好妻子。像戚二娘這樣的,根本不是婦女的榜樣!
王總管淡笑著回應道:“太傅說笑了。倘若大周有這麼多女子像戚二娘一樣武藝高超,朝廷便可以組建一支女子軍隊了。這對於大周而言,是一件好事。至於相夫教子,為何一定是女子的事情?難道男子就不能選擇相妻教子嗎?”
李太傅氣得瞪眼,怒視著王總管罵道:“一派胡言!謬論!從軍打仗是男兒該做的事情!隻有瀕臨滅亡的國家才會讓女子上戰場!我大周欣欣向榮!豈輪到女子當兵上戰場!相夫教子本就是女子該做的事情!什麼相妻教子,簡直荒唐!王掌印莫不是沒有讀過書?亦或是沒有睡醒,竟然說出如此謬論!”
聲音中氣十足,嘴巴一張一合,細小的唾沫從李太傅的口中噴出來,他的胡子氣得一抖一抖的。
心裡嫌棄李太傅的口水弄臟了自己,王總管麵色從容,緩緩言道:“既然太傅有意要將陛下培養為聖君,為何一定要拘束與陳舊的規矩?固守陳規,陛下能成為聖君嗎?”
李太傅氣笑了,冷聲說道:“老夫的確是想將陛下培養成聖君,聖君者,建立千古功業!功在千秋!難道你想讓陛下打破男主外女主內的規矩,改成女主外男主內嗎?這成何體統!陛下定會被天下男子唾罵!讓史書記一筆昏庸!”
見李太傅情緒這麼激動,如此氣憤。顧暘朝他走過來,出聲勸道:“太傅,不要生氣。”
低頭看向小皇帝,李太傅深呼吸,努力克製情緒。要慈祥,要慈祥,不要嚇到了小皇帝。
麵色稍稍緩和後,李太傅刻意放輕了聲音,彎下腰跟小皇帝說話:“陛下,曆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未曾有女主外男主內的荒唐言論。陛下萬萬不可聽信了某些人的昏庸言論!”
被李太傅這麼譏諷,王總管也不惱,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太傅誤會了咱家的意思。咱家並沒有說改變規矩,是將男主外女主內改成女主外男主內。咱家的意思是,讓諸位自由選擇。妻子有養家的本事,丈夫不願意養家,喜歡待在後宅打理事務,那就讓他們女主外男主內。若是丈夫有養家的本事,妻子不願意出門做事,那便待在後宅打理事務。倘若丈夫與妻子都有養家的本事,都喜歡出門做事,那便把後宅的事情交給其他人來打理。”
戚二娘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方才李太傅說的那些話,讓她覺得毫無尊嚴,心中很憤怒。但是她忍住了,現在的她隻是個小小的侍衛。她的責任是保護小皇帝,而不是爭論這些事情。
葉大郎偷偷觀察他娘的臉色,見他娘臉色不太好,他無聲地歎了口氣。
若他娘好好當葉家的夫人,不進宮當侍衛,李太傅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羞辱她。但是現在她的身份是侍衛,麵對李太傅的言語攻擊,隻能忍受著。他娘麵對的難關已經來了。
李太傅冷笑著問王總管:“所以王掌印的意思是,讓女子跟男子一樣擁有做事的權力?隻有男子懦弱的國家,才會讓女子來做事。我大周,輪不到女子來做事!”
“朕覺得可以。”顧暘的聲音軟糯糯的,卻嚇到了李太傅。
“陛下!萬萬不能聽信奸人的謬論!這是會亡國的!”李太傅激動地朝顧暘跪下來。
顧暘麵色認真地看著他,問李太傅:“為什麼?”
李太傅抬頭,麵色肅然咬音咂字的回答道:“因為規矩便是如此!陛下若是聽從了奸人的話,當真要讓女子做事,定會被天下男子唾罵昏庸!先皇若是在天之靈知道您如此不聽老臣的勸,必定會很難過!”
“朕知道了。太傅起來吧。”顧暘說話的語速很慢,每個字都努力說得清晰。
以為小皇帝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李太傅鬆了口氣,緩緩起身。他又問道:“臣還聽聞,葉二郎從陛下這裡拿走了一塊虎符,此事當真?”
葉大郎怒了,李太傅這話可真是惡毒的!若是小皇帝點頭,傳出去就是葉二郎從小皇帝這裡偷走了虎符!竊取虎符,這可是抄家問斬的大罪!
前麵李太傅羞辱他娘也就算了,葉大郎忍了,現在他忍不了,開口反駁道:“虎符是陛下親自交給二郎的!”
顧暘點頭,順著葉大郎的話說:“嗯。是朕給的。”
李太傅覺得葉家人真是欺負小皇帝年幼無知,他心裡憤怒,為小皇帝科普起來。
“陛下,虎符乃陛下調動兵馬的信物憑證!陛下交給葉二郎的那一塊虎符,能夠調動三十萬禁軍!葉二郎年少無知,得到了兵權,若是肆意亂用,必定會天下大亂!”
王總管替小皇帝說道:“陛下將虎符交給葉二郎,自然是因為信任他。這虎符本就是陛下的,李太傅對此事這麼不滿,莫非是想替陛下保管虎符?”
要不是氣憤緊張,葉大郎真想給王總管鼓掌!
妙啊!如果李太傅敢點頭,替小皇帝保管虎符。就有取而代之的嫌疑了1
眼神如刀,狠狠地剮了對方一眼,李太傅立即反駁道:“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此意!”
然後,李太傅質問王總管:“王掌印,陛下年幼,虎符由你暫代保護。此番,讓陛下拿走虎符交給葉二郎,你難辭其咎。”
王總管笑了,一臉無奈地言道:“虎符是陛下的,陛下擁有使用的權力。哪怕陛下年幼,他畢竟是皇帝。他說的話,就是命令。陛下要拿走他的虎符,交給彆人,太傅想讓咱家怎麼攔著呢?難道一頭撞死在陛下麵前,嚇壞陛下龍體,讓他收回命令嗎?”
最後一句,直接譏諷了文臣勸諫的無賴行為。勸不動皇帝,就鬨著要撞死在大殿上。
葉大郎目光崇拜地看著王總管。王總管可真厲害,跟三朝元老唇槍舌戰,你來我往,一點都不遜色!
戚二娘抿著嘴唇,眼神充滿感激,靜靜地望著王總管,心裡特彆感動。王總管對他們葉家實在是太好了!
“你!”李太傅氣得臉色發黑,指著王總管的手在發抖。
顧暘張開嘴巴,一字一頓的認真對李太傅說:“虎符是朕拿的,不能怪彆人。”
李太傅氣得頭暈,四肢控製不住,都在發抖。
見他狀態不好,顧暘叫道:“太醫!”
王總管尖叫著命令其他人:“快傳太醫!”
戚二娘懂得一點醫術,過來幫李太傅緩解情緒,出聲勸道:“太傅,吸氣。”
“深呼吸。”顧暘伸出小手,摸了摸李太傅的心口。
李太傅努力深呼吸,過了片刻,感覺心跳速度沒有那麼快了,四肢也不抖了。
葉大郎給他低了一杯茶水,喂給他喝。
見他們對他這麼關心緊張,李太傅突然覺得不自在。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他方才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