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趙玉妗是故意的,她晃了晃手中的手帕,似在挑釁,“那我就——自己收起來了。”
鶴守玉握著酒瓶的手不著痕跡地微微收緊,“公主隨意。”
趙玉妗悶聲繼續大口喝著酒,酒瓶不過就巴掌大,沒幾口她就喝光了。
她察覺到鶴守玉的目光,問道,“怎麼了?”
鶴守玉的視線從趙玉妗一張一合的柔軟雙唇上掠過,沉默了片刻,“……這酒後勁很大,彆喝了。”
“……不會的,我酒量尚可。”
但很快,趙玉妗臉上開始泛紅,她眨眼的速度也逐漸變得遲緩了許多。
……
鶴守玉側眸看她,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淡聲道,“我送公主回房休息。”
“我?”趙玉妗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眼神有些飄忽不定,“你好奇怪,怎麼一會兒自稱臣,一會又不說了。”
“臣……”
“算了,你往後就彆勉強自稱臣了,我知道你不喜歡。”
“公主醉了。”
“我沒有醉,我清醒得很!嗝,鶴守玉……我還有問題想問你!”
“什麼。”
“你……在公主府做長吏這麼久,就不想回家看看嗎?”
“……”鶴守玉沉默了半晌,眼神微微頓了頓,“公主忘了,我的命乃公主所救,我是孤兒,無家可歸。”
趙玉妗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起三年前初遇他的那個雪夜。
那時她才從冷宮裡出來,在宮中又整整病了一年後,父皇為她行了及笄禮,賜給她京都地段最好的宅院作公主府。
那時候的公主府裡還沒有什麼人,隻有她和越珠、妙珠還有幾個宮裡撥來伺候的宮女。恰逢上元節前後三日取消宵禁,京都之中有燈會,四處張燈結彩,長街內掛滿各式各樣的彩燈,亦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趙玉妗興奮又好奇不已,她那時候臉上還充滿稚嫩之氣,因著病愈不久看上去還有些病懨懨的。她拉著越珠撒嬌了許久才出了府,越珠為她披上姝妃送給她的黛藍色大氅,邊角還縫製著雪白的兔子絨毛。
她的裙擺猶如熠熠雪光流動,腰間掛著的玉佩隨著她的歡快的步伐而搖晃著。
燈會上,她看到什麼都覺得新奇,不一會兒手上就提了三四個花燈,又看到護城河的橋上來來往往的許多人,河麵上漂著猶如點點星光的河燈。
她好奇地擠上去想看看彆人是怎麼放花燈的,一會兒她也可以學著這麼做。她走到賣花燈的小攤販前,剛想讓越珠掏銀子買幾盞花燈,回頭後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和她們走散了。
趙玉妗一時間有些慌亂,四處張望尋找她們,卻順著人群湧動的方向越走越遠。
她不知走了多久,自己也走累了,不知怎麼就走到了一條昏暗的街巷內,她就是在那裡見到了鶴守玉。
她攏著她的披風,在不經意瞥到靠在危牆之下的鶴守玉後愣住了,八歲以後她便以養病的緣故幽禁在宮中,她見過的男子寥寥無幾,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男子。
他看起來麵色蒼白,虛弱極了。
雪花飄落,覆在他低垂著的眼睫之上,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水,他渾身顫抖著。
即使一襲粗布衣也掩蓋不住他出塵的氣質,趙玉妗這才發現他的衣衫上竟然染著大麵積的血跡,他受傷了。
趙玉妗猶豫了很久,還是走到他麵前蹲下,試探著抬起手伸到他的鼻尖下,尚有微弱的鼻息。
她正想起身去叫人,卻被鶴守玉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手腕。
她嚇得差點叫出聲,鶴守玉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卻很大,她怎麼甩都甩不開。她害怕了,用力用手掐他,終於他垂下了手。
她轉身就要跑,身後卻傳來鶴守玉微弱的聲音——
“……彆走。”
而後越珠妙珠帶著一隊天京衛匆匆趕來,趙玉妗猶豫了很久還是把鶴守玉帶回了府中治療。
幾日後,趙玉妗想起府中還有這麼一個人,再次去看鶴守玉的時候,就見他一言不發地靠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窗外落著鵝毛一般的雪,白雪皚皚一片。他清冷分明的輪廓暈染著淡淡的疏離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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