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檀眉與他相處十餘年,自然明白陸頂雲的小氣,心知對方此刻不過是在強撐,就故意道:“大人一向相忍為國,此番可謂功德圓滿了。”
陸頂雲勉笑,“隻是希望張啟洲大人,不要辜負了我的苦心啊……”
他雖然這般說,可到底坐不住,惦念一夜後豁出臉皮請女兒將穆檀眉又請了來。
穆檀眉早猜到他的心思,卻故作驚訝,“大人不是說人命關天,分內之事嗎?哪有人施恩圖報的?”
“你少貧嘴,若說狹恩圖報,你才是行家。”陸頂雲拉著臉,憤憤道:“張啟洲此人是遲我三屆的榜眼,頗有政才,可惜他為人太過清白,在翰林院混不下去,自請外放做知縣去了。”
穆檀眉差異道:“張大人品節高尚,定是知恩圖報之人,大人應當更加放心才對呀?”
陸頂雲冷哼一聲,提筆在宣紙上落下一個“廉”字,不屑的道:“你懂個屁,越是他這種人,越是自以為是,總覺得全天下人都像他一樣甘於奉獻,說不定他收了糧食,還覺得我是理所應當的呢!”
這話說的有些難聽,穆檀眉趕緊否了,“您多慮了,您救了一城百姓,張大人自然會感念您的功勞的。”
“我不要什麼感激,隻要他為我請功立封!”
陸頂雲說得咬牙切齒,有些嫌棄她冥頑不靈,轉念悲哀地想,若是府中有男嗣在,他又何必千裡迢迢討外人嫌。
想著,又暗怨陸晚嬌不爭氣,還不如外姓的閨女可心懂他。
因下意識念叨起了穆檀眉的好,他甚至愣了愣。
穆檀眉渾然不覺,琢磨了下,婉言勸道:“下官倒是認為,與其寄望於張大人,大人不若跳脫開來從朝中入手。”
陸頂雲眯起雙眼,“你是說?”
“大人何不將九邊災情上報朝廷,請求陛下減輕青州來年的田賦,以保證對北地各縣的援糧供應,如此一來,大人是功在社稷,還何懼之有呀?”
什麼!持續對各地援糧?
陸頂雲瞠目結舌,手指微微發顫指著穆檀眉,“這就是你出的餿主意?本官乾脆辭官去廟前施粥罷了!”
“非也。”
小穆大人微微一笑,“端看大人想圖的是一時之利,還是千秋大計了。”
她將案前早已冷透的茶水潑掉,將不知何時皺起的下擺拍平整,而後躬身告辭。
五日過後,大獻官員依照祖帝的規訓依次收假,京中的文武百官則一大早候在了宮門前,預備新年初次朝會。
璟帝過了今年,便是大衍之歲,膝下嫡長子二皇子也將滿三十了,是以立儲之事,刻不容緩。
一眾朝臣牟足了勁,欲趁著新年尹始將此國本大事定下,誰知卻沒有機會開口。
“上月北境邊關連遭暴雪,有十數座城池都遭了難,不僅軍中糧餉短缺,連百姓家中也無甚餘糧可言了!”璟帝震怒,抬臂猛地將龍案上堆滿的立儲奏疏打翻,迫問眾臣子,“此等機要,為何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