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很久,她總算恢複了一點力氣,站起來離開了那間頂樓套房,將房卡原樣放在了前台。
澄州是座不夜城,到了夜晚,甚至能照得比白天更加誘人,都像隻在夜晚出沒的吸血鬼,披上豔麗的人皮,勾引著說,來這裡吧。等人類上鉤,再一點點吸儘鮮血。
她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打火機和一包煙,學著那些抽煙的人的樣子,點燃,往喉嚨裡抽上一口。
結果是被嗆得咳了好大一陣——原來這種事情也要天賦,不是隻需要尼古丁和愁苦作為燃料。那麼陳西原,你是緣何而始的呢?
她把煙遠離了自己的嘴唇,看著上麵星火明晃晃燃燒,那一刻她忽然思念起什麼來,嘗試用過去的榮光來抵禦如今落魄。然而到底是什麼,白楊儘力思索尋找,在記憶尤深處,尋訪到一縷動人心魄的寒涼。是那股薄荷香。
不遠處的商廈高樓還閃爍著紅黃藍綠各色的燈光,張牙舞爪地開始逍遙,恨不得來來往往的人全都吞進去。澄州城這樣的繁華蔽日,
她往前一望,忽然明了夜如此綿長,隻能觀望,不可丈量。
在這個空曠寂然的黑夜中,白楊心底的某些東西,也再開始慢慢滋長蓬勃。
這夜之後,梁惟先是給她發了很長一串的道歉短信,接著又打了幾次電話,她看也沒看,直接把人拉黑了。後來梁惟來宿舍樓下堵人,她也是直截了當拒絕,說他要是再來就報警。
這一招奏效,梁惟基本上徹底從她的生活裡消失。
情場失意,職場上還算得意。八月下旬開學,趙總監又找過她兩次,一次是找她拍照,讚賞她的攝影技術,第二次是說她上次的那個提議,他們試著推行了一下,效果很不錯,於是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白楊還是拒絕了,她並不是服裝方麵的專業人士,上次也就是誤打誤撞,要是真去了反而會露怯。
再一次扛著相機隨模特們一起去取景拍攝的時候,她和趙總監一起坐在麵包車裡,他還是有點不甘心放走她這個難得的人才:“白楊,你真的很有能力,不必要妄自菲薄。”
白楊笑笑,說她清楚自己的斤兩,真的沒有自謙。
趙總監聽她這麼說,也隻好不再勸了,問她還有什麼好的推廣方法沒有。
白楊說:“其實可以試試線上,現在天涯網人人網和Facebook都是很不錯的平台,可以找一些有一些粉絲量的吧主或者個人,讓他們發帖進行軟推,背後可以找一些推手。但在這以前還是要做儘調,不能脫離品牌調性是吧。”
趙總監點頭,很認可一樣。又開口問她:“白楊啊,你以後想好要從事哪方麵的工作了嗎?”
“留校或者選調吧,至少很有保障。”
“你這是被困在象牙塔裡了。”他說,“你沒聽過天涯上說的,一流學生工作,二流學生考研,三流學生出國[1]。你很有想法,完全可以從事攝影或者公關方麵的工作,我相信你會在這方麵有所建樹的。”
白楊聽著他的話,倒也有些心猿意馬。
她其實也並不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世界上的路很多,可她的底牌太少。她忽然想,如果陳西原在的話,她就可以請教他。他身上總有一種魔力,能讓人安心。讓人覺得,他選的路,一定是對的。
趙總監接著說:“我也認識幾個小公司的人,如果你看得上的話,不妨介紹你認識認識。”
她說多謝,接了這茬。
那些公司確實都挺小的,也就有些良莠不齊,魚龍混雜下,白楊還不具備分辨他們的能力。
她也沒想到,還能再次觸及到有關他的地帶。
那是趙總監介紹的一個人,公司是做飲料品牌的,是個白楊聽都沒怎麼聽過的牌子。那家的公司老總姓錢——她也不太能確定到底是個什麼職位,隻知道彆人都叫他錢總。於是她也跟著錢總錢總的叫。
錢總對她的印象挺好,說聽說過她給小趙的建議,於是約著一起出來吃個飯,聊聊工作上的事。她說好。
本來以為就是兩個人隨便吃點喝點,主要談工作,可是過去之後才知道,是隨便談談工作,主要吃好喝好。餐桌上的幾個男人女人她都不怎麼認識,全一口一個喊著她小楊,錢總坐在她身邊,笑嗬嗬地扯一些有的沒的。
“小楊夠年輕的啊,年輕好,年輕有為。”錢總晃著大腦袋,眼睛往她身上瞟,“談男朋友了嗎?”
白楊看著他不太像好人,就敷衍地點點頭,說談了談了。
“哎呀,年輕人就是目光短啊,學校裡的男孩子有什麼意思嘛,以後也不一定有什麼大出息的,小楊,你要看得清啊。”
她揚起一個假笑來,細品他的意思,好像在說,要在社會上找一個有出息的,找他那樣的嗎?
桌上人笑起來,門虛掩著,有個某部門的經理從洗手間回來,對錢總說:“錢總,好像蔣家的那個也在這裡,就在隔壁,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你看清楚了?”
“這哪能認錯。”
錢總晃著大腦袋站了起來,在餐桌上掃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