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能有假。”
顧母忙問:“怎麼樣?人家看上你沒?”
顧南嘉眉毛一挑,雙手環抱:“什麼叫他看沒看上我?他對我有點意思,不過我沒看上他,且排隊吧他。”
這話不假,但被她美化了不少。
“長得帥還多金”是真,“對她有意思”是假。身為電台主持人,顧南嘉臨場反應和包裝話術的功夫了得。
上星期同事做一職業訪談的欄目,去了省人醫,據說台裡領導跟那邊外科專家是老朋友,她當時正好去醫院,順便蹭了同事的車。
到了之後有突發狀況,專家去急診會診,便推了自己的得意門生出來,是個年輕的主治醫生。她跟那個醫生打了個照麵,講了幾句話,僅此而已。
她記得他叫孟寒舟,也記得確實被他的長相驚豔到,饒是見過世麵的她,初見時也愣了片刻。
隨手揪他來當自己臆想故事裡的男主角,在她看來不算過分,反正不會再見麵。既搪塞了家人,又滿足了自己的幻想,一舉兩得。
或許因為是假話,顧南嘉的語氣要比平時誇張些,手上也忍不住帶了些動作。指尖一鬆,戶口本拋出道弧線,朝身後飛去。
暗紅色的本本在地板滑行了幾十厘米,摩擦力耗儘,停在一雙prada白色板鞋前麵。
鞋的主人撿起她的戶口本,一張半生不熟的俊臉由下往上,闖入視線。
顧南嘉轉身,神情一滯。
這人穿著黑色t恤。
她故事裡“且排隊”的主人公,就在眼前。
“顧小姐。”
語氣平靜而疏離,聲音像那金屬椅子一般冰冷。
那天在醫院相見時,孟寒舟是穿著白大褂的,今天換了一身便裝,她差點沒認出來。
本覺得是白大褂的職業屬性給他添了魅力,就像嬉皮笑臉的向霆穿上警服也像那麼回事。
可此刻他穿著休閒黑t,仍舊驚豔。
他高大英俊,寬闊的肩把衣服撐出好看的形狀,比那天見到的嚴肅的職業形象,似是多了點人情味。
剛才她看見的是他?他什麼時候站在這附近的?
顧南嘉覺得頭疼。該死,她想不起來了……
這件黑色衣服似乎一直在餘光裡打轉,她卻沒注意。
“孟、孟醫生。”
直接叫名字好像太自來熟,隻得咬咬牙,把醫生二字帶上。
孟寒舟把戶口本遞給她。
顧南嘉表麵鎮定,內心狂風大作。
太丟臉了。
戶籍室的強冷中央空調在她身上也不管用了,後背起了層薄汗,臉頰溫度也直線上升。
這地兒太邪了。這種難得一遇的社死場麵也能讓她遇上。
剛才她那些字正腔圓、理直氣壯的瞎話,也不知他聽到沒有。
孟寒舟不聲不響,掀起眼皮盯著她,冷冷地等她開口。
顧南嘉如芒刺在背,強裝鎮定道:“好巧……”
口吐蓮花的伶俐勁兒被抽走一般,舌頭絆住,講不出彆的了。
或許是讀懂了她臉上的窘迫信號,孟寒舟與她對視片刻,沒有為難她,接話說自己身份證丟了,來補辦。
話題就此終結。他們兩人並不熟,寒暄一下就可以揮手說拜拜的程度。
隻是現在氛圍有點微妙。
他們一大家子和向霆如同被點了穴一般,都定在原地,表情異樣。
這畫麵頗具喜劇效果,但當下,顧南嘉笑不出來。
剛才的大言不慚加上眼前這位孟醫生,已經給了這群人無限遐想。
孟寒舟適時抬腕看表,正要開口,話頭被如夢初醒的顧南嘉搶了去:“你挺忙的吧,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或許是真的趕時間,孟寒舟微點了下頭,轉身離去。
直到孟寒舟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顧南嘉才堪堪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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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寒舟顯然符合“帥氣又多金”的設定。頂著一家人詢問的目光,顧南嘉潦草收場,把他們一一推上車。
“剛才那人是——”顧母還惦記著那位一表人才的醫生,降下副駕車窗,熱烈關切道。
“彆對號入座,巧合,巧合。”
“你不是說領導介紹了個醫生——”
“不是他不是他。”
“你要是戀愛了就——”
“沒有沒有,我現在特享受單身。”
……
幾個回合過後,應付走家人,顧南嘉有種缺氧的感覺。
在口乾舌燥和頭暈目眩中,她決定,以後再也不去省人醫了。
她掏出粉餅,一張漂亮的臉出現在小小圓鏡中。底妝扒得夠牢了,還是被汗漬融了不少。
粉撲剛在臉上拍了幾下,路邊一輛車突然短促地鳴笛。
顧南嘉抬頭,路邊停著的白色suv降下車窗。
她身子有點僵。
隻見孟寒舟修長的手鬆鬆搭在方向盤上,問需不需要送她一程。
顧南嘉要回台裡,廣電跟省人醫離得不遠,是順路的。
他到底聽到沒有……顧南嘉心裡咚咚擂鼓。
她琢磨不透他深邃的眼睛。他嘲諷、疑問或者憤怒,她都可以理解,可他偏偏麵無表情。
她想探探他,最終覺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算了,翻篇吧。
“謝謝,不用了。”
她收起粉餅,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
孟寒舟盯著她的背影,勾起唇角,又一次叫住她:“顧小姐。”
顧南嘉腳步遲疑地刹住。
“順路送你,也需要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