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歡》全本免費閱讀
父母煤爐製造業歇業以後,父親就去了杭州打工,母親在家附近的工藝廠找了一份工,每天早出晚歸,經常忙到晚上九十點才回家。
父親總打電話叫她不要那麼辛苦,孩子都已經出來了,沒有那麼大壓力了,不要為了掙錢把身體搞垮了。
她就是不聽,看到一些退休老人晚上在廣場上跳廣場舞,羨慕的不行,總和我們說:看人家爸媽跳廣場舞,我心裡熱乎乎的,彆提有多想跳了。
我說:那你就去跳啊。
她說:我哪有時間去跳啊,一大家子人,光靠你爸一個人掙那點夠嗎?我這麼辛苦還不都是為了你們。
我說:我們都已經畢業,自己會掙錢了,隔三差五也會給你零花錢。父親掙的錢又都給你一個花,這還不夠嗎?你現在明明可以過的很舒適,卻自找苦吃,就不要說是為了我們。
她說:指望你們?畢業到現在你們給幾個錢啊?我現在不多攢點錢,晚年指望你們吃屁窩風!
母親一直吵嚷著腿疼,走路一瘸一拐的。
父親說母親就是過度勞累導致的。讓我們勸勸母親不要那麼辛苦,可母親根本不聽啊。
我和大姐都不在家,母親就時常在二姐麵前念叨,說自己腿疼失眠,常常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睡著了,隻要有一點點動靜就醒了……
結果到醫院檢查,又檢查不出個所以然。
最後醫生說多休息,就了事了。
二姐說:老是叫喚睡不著,我半夜起來去看呼打的響震天,睡的著呼呼(睡的很沉)的。第二天我和她說,她還說她沒睡著。都已經打呼了,還沒睡著嗎?
我說:就是裝的,喜歡折騰人。
這次和母親鬨掰以後,她的病情加重了。
二姐和我說母親叫喚肚子疼,查出子宮裡麵有息肉,需要做手術。
我心裡嘔了一口氣,不想回家看她,連一個電話一句問候都沒有。
我屁股上還長了息肉呢,一直不疼不癢,也就沒管它;我甲狀腺還有結節呢,醫生也建議我動手術,如果不動就要定期檢查,我一直也沒治療。息肉不是什麼大毛病,動個小手術就可痊愈,我回去了也沒什麼用,母親身邊有二姐和父親照顧就夠了。
心裡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不放心,給二姐轉了五千說:治療費用從這裡麵扣,剩下的就算給你的辛苦費了,不夠的話和我說,但是我不想回去看她。
父親在醫院得知我和大姐都不願意回去,十分落寞,說:這才畢業沒幾年,就成現在這樣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們不孝,這才沒幾年,生病了都不回來看了,以後老了就更指望不上了。
二姐和我轉述父親當時的狀態,一個人站在手術室門外,說完這話表情落寞,走到消防通道裡默默抽煙,看的讓人非常心疼。
我聽著又何嘗不心疼,我不知道我家為什麼會一步一步走到這個地步,明明我們都不是壞人,明明我們都不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備受傷害呢?
手術後一直是二姐在照顧,伺候她吃飯上廁所。
二姐和我說過那段時間的痛苦。在病房裡,母親連她玩手機都不允許,說手機的光晃到她的眼睛,她睡不著。
二姐隻能乾坐著,度秒如年。
後來手術一個月了,母親早已經恢複如常,能正常自理了,她上完廁所還是兩手一攤,張著腿等著二姐來擦屁股。
這一幕被二姑看到,二姑和我說:我當時實在忍不住要說兩句,哪有這麼作踐俠們(孩子)的。剛做手術不能動照顧一下就算了,現在都已經好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啊?自己伸手就能乾完的事情,上完廁所,腿張著,一句話不講,就站在那等著二丫頭來擦。這麼大年紀了,要我們能不麻煩俠們,就不麻煩,她倒好,自己能伸手做的事情也不覺得醜。
我對二姐說:你也是真能忍,這種事我是斷不會做的。她就是把自己當成太上皇了,我們難受她才高興。
二姐說:我又何嘗不知道呢?我不就是心疼爸爸嗎,我要是不分擔一點,她就指派爸爸。
確實,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母親也總是打壓父親,讓他做這做那,一個不合心意就毫不留情麵地貶損指責,常常在飯桌上,父親已經吃飽了,還剩一點點菜,母親就強行讓父親吃完。
她說:把這個吃掉!還剩這麼一點點留著乾嘛呢?
父親說:我已經吃飽了,再吃就吃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