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回家(1 / 2)

死亦何歡 沙與茉 4278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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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帶著繈褓中的我回家了。

可現實比父親預想的更糟糕。

他們前腳進門,後腳大隊乾部就差人來收罰款,按照父親的工資乘以三十六倍來算,需要繳納三千元。二姐暫時還是不能接回來,若他們知道二姐的存在,就要按六十倍來算了。

這在當時萬元戶都是大款富豪的年代,可以說是想都不敢想的天價數字了。彆說三千元,就是三百元,父母也拿不出來,更何況,這時候他們還欠了大幾百的外債呢。

父親說:再寬限我們幾天,籌夠了一定交。

父親知道即便再寬限幾年,他也交不出來。這隻是他的緩兵之計。

村裡家家戶戶都超生了,父親不是頭一個。前麵有經驗的人告訴過他,大隊乾部的流程都是先要罰款,拉婦女去結紮,罰款交不上就強行把房子拆了,家裡的家具全部搬光,再把家中主力抓去關起來,逼迫家人交了罰款再放人。

寬限的這幾天,父母把家裡所有能搬的東西送到彆人家暫放。煤炭送到了二媽家,桌子送到了大媽家,衣櫃送到了隔壁的伯伯家,碗櫃送到伯伯家前麵的大奶家……

大隊乾部來拆房的時候,家裡連張床都沒有。房子搬不走,一家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四五個壯漢拿著大錘頭把房子拆掉了。

前屋是泥巴堆砌的茅草屋,拆起來很容易,不一會兒,就被夷為廢墟土丘。後屋的兩間臥室,是父親婚前和幾個伯伯一起親手建的瓦房。地麵是水泥,牆上還糊了石灰石,比茅草屋亮堂許多。屋頂都是父親一錘一錘裝出來的,瓦片排的整整齊齊,在十裡八村都是排的上號的漂亮。

這是父親為結婚準備的婚房。生了大姐以後,父母就在外漂泊,還沒怎麼住過。

幾個壯漢把屋頂掀了,榔頭敲著牆壁。水泥做的牆比泥巴做的牢固很多。幾人捶的滿身大汗,還沒拆完。最後留下兩麵半的牆壁就放棄了。家裡能拿走的東西拿走,拿不走的鍋碗瓢盆全部砸爛……

父親說:鍋碗瓢盆就算了,房子砸了,是真心疼,屋頂的隔板都花了心思的,非常牢固,非常漂亮。

晚上,家裡除了五口人,和兩麵還沒有倒的牆,什麼都不剩了。

古人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個人的窮困潦倒,當時的我家,窮的連‘四壁’都沒有了。

幸好還是夏天,不會在外麵凍死。隻是夏天也有夏天的不好,何家村樹木繁盛,夜晚蚊蟲亂舞,要是在外麵待一夜,能被蚊子叮死。父親和母親可以忍受,老人和孩子怎麼辦?

一家人隻好承了鄉親的情,在彆人家打地鋪。母親和我住在伯伯家,父親睡在我發小家,奶奶和大姐睡在二媽家。

還沒睡安穩,大隊乾部又帶人來抓人了。他們也很了解村民的一貫作風,挨家挨戶地搜,弄出了很大動靜。

父母白天躲過去了,沒成想晚上還來。母親抱著我無處躲藏,被抓了個正著。

父親起初藏在發小家的床底下,後來覺得還是不夠安全,決定跑出去。發小家是有院子的,院子的圍牆修的很高。父親翻過院牆,逃了出去,可是跳下去的時候,沒用上巧勁,腳後跟骨裂了。

房子被毀,家裡沒錢,還欠了一屁股債,兩個勞動主力被抓進去關起來時間又沒個準頭,再沒有人掙錢,這個家就真的完了。所以父親必須逃出去,他忍痛跑遠,躲過了這一夜的抓捕。

母親抱著我被帶到一個滿是人的大院子裡關了起來。

這裡的人沒地方洗澡,也沒衣服換,熱的身上粘不拉唧,小孩的尿布也沒辦法及時換洗,到處都是餿味、屎味、汗臭味,還不知道關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這樣下去不行,母親也很有魄力,隻被關了兩天。

第二天夜裡,她趁看管他們的人睡著,翻過院子的大鐵門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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