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親不是這麼想的,他堅決抗婚。
在父親的日記中有記載過指婚這事。
他沒有對表妹的品行、性格和相貌有過隻言片語的評價,抗婚理由隻寫了一個:近親不能結婚,後代恐有殘疾。
村裡多的是表妹嫁給表哥、堂兄娶了堂妹,包括爺爺奶奶也是近親。
後來我和鄰居發小聊這事,梳理了一下村裡夫妻的關係,發現老一輩幾乎所有夫妻都是沾親帶故、親上加親。
可是除了念過書的父親知道近親不能結婚以外,沒有人把這事放在心上,奶奶更是不信‘近親不能結婚’的說辭,將爺爺的遺言奉為圭臬,以死相逼,最終父親妥協了。
關於繼續讀書,父親果斷退了學,沒再爭取,日記裡也沒提過。
小時候,我問過父親:你為什麼不咬咬牙繼續讀,勢必要考上大學。
父親說:你爺爺去世了,家裡的頂梁柱沒了,你二姑和三姑還那樣小,一大家子人還要吃飯。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丁,我不下來誰下來?
就這樣,父親放下了書本,扛起了鋤頭,下地乾起了農活。常年讀書的他對種莊稼不甚了解,遇到不懂的就請教一旁的老伯。
那老伯是爺爺兄長的大兒子,是父親的堂兄,我的大伯,年齡比父親大很多。臉上的眼袋比眼睛還大,看起來萎靡陰狠,生人勿近。脾性也確實不太好,經常在我家吃年夜飯,喝了點酒,就發脾氣,把桌子都掀了。
大伯冷嘲熱諷:筆杆子和鋤杆子不一樣吧?握了十幾年筆杆子,突然換成了鋤杆子,你能吃得了這個苦嗎?你這讀書人,莊稼怎麼能這麼種?種這麼密能結出果實嗎?
父親說:我想種密點,多收成。
大伯說:浪費糧食,書都白念了。
父親不常和我說往事,關於從讀書人到農民的事情,他隻說了這一件。難過、酸楚,不言而喻。
但是沒辦法,父親說:大伯說什麼都得聽著,不會就得學。
父母訂婚的時候,父親二十歲,母親十六歲。中間抗婚鬨了四年,四年後,兩人成婚。
婚後半年不到,父親就喝農藥自殺了。
這件事我是聽二姑說的。二姑後來遠嫁,過年才會回來。晚上會和我們擠在一個被窩,聊著往事,經常聊到很晚。一次,我和她傾訴母親對我們的諸多傷害,二姑便說了此事。
那晚,我在被窩裡痛苦到不能自已,止不住地流淚,一直哭到淩晨才睡著。
我心疼父親。
我不知道他原來承受過這麼多,當時的他是有多麼的絕望。
父親因何自殺二姑沒說。
隻說被搶救過來後在家昏迷了半個月。
奶奶哭著對我母親破口大罵:你這個壞蹄子,想不到這麼惡毒,把我兒子逼死了,我就跟你拚命。
二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