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19章(1 / 2)

廣都三十年 執筆開雲 14007 字 8個月前

回到寢室,林羽翼一個人悶悶地坐了好久,終於快到熄燈時,她才想起張瀟揚送給自己的禮物還沒拆。

精致的牛皮紙袋裡裝著一個小盒子,一張明信片。

“噠”一聲,寢室的燈忽然滅了,十一點熄燈。

林羽翼熟稔地摁開桌上小台燈,借著昏暗燈光,目光落在明信片的字上。

“謔……”

張瀟揚密密麻麻寫得還挺多。

從她們在校門口的第一次見麵,到肚子痛去醫院那天,再到暑假時一起窩在水吧的那些日子。張瀟揚竟然都記得。

林羽翼看得有些鼻酸。

又有些想笑。

難怪張瀟揚不好意思把禮物給她,硬是拖到了最後時刻,也是難為張大小姐那薄臉皮了。

繼續往下看,看到最後,林羽翼的目光忽然頓住,她愣愣地盯著紙上的字,眼眶裡一點點積上水霧,視線變得朦朧。

張瀟揚寫: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

[好吧,我不是什麼有文化的人,背不出更多的詩句了!難得肉麻一次,嘖,我隻是想說……鯤鵬?亦或是蒼鷹?總而言之,林羽翼,願你最終成為那隻自由翱翔於天際的鳥兒,就如你的名字那般。]

小小的禮物盒裡,裝的是一隻精巧的飛鳥胸針。

……

高二的暑假在七月底——

整個暑假一共十三天,八月初就得返校。

然而就是這十三天的假期,讓林羽翼後知後覺地發現,哥哥好像不見了。

不是林羽翼不夠敏銳,隻是高二下學期的學校生活實在太忙了,忙到她實在沒有時間去聯係王登高。更何況,王登高來學校見她的次數本就不多。

王登高才是大忙人呢,因為沒時間來學校,他甚至在年後跑去給她辦了張銀行卡。每月的生活費都打她卡裡,從二月到七月,沒有一次中斷,她漸漸習慣了。

就這樣過完一整個學期,暑假回到新村的家裡,愣愣看著布滿灰塵、顯然已經許久沒人回來過的破舊堂屋,林羽翼才察覺不對勁兒。

“三嬸兒!我哥最近回來過沒有?”林羽翼第一時間跑到隔壁親戚家,急衝衝地問。

“沒回來呢!”三嬸正在洗衣服,頭也不抬,“哦對了——小鳥,你哥他人沒回來,但他打過電話給我們,說是去沿海那邊打工,讓你彆擔心。他沒告訴你嗎?哦,你高三了,他怕影響你學習吧。”

“去沿海?打工?”林羽翼驚訝地眨眼,王登高在鴨場乾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去沿海啦?

“三嬸,我能借個電話嗎?”

“去打唄。”

林羽翼邁著大步跑上三嬸兒家二樓,呼口氣,迅速撥通王登高的電話號碼,幾秒後,聽筒裡傳來嘟嘟嘟的忙音,緊接著是“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的通知。

怎麼電話也打不通?林羽翼眉頭一下皺緊,按理說,打工能有什麼事兒啊?可她心裡慌得怦怦跳,總覺得不對勁兒。

林羽翼語氣急躁:“嬸兒,我哥他電話停機了!他啥時候給你們打的電話呀?是以前的號碼嗎?”

“上個月吧。”三嬸思考片刻,“電話號碼……好像是變了,你翻翻看旁邊的電話本呢。”

林羽翼唰唰唰翻到寫著王登高的那一頁,果然,上麵變了個號碼,她皺著眉,再次按鍵。這回,依舊是停機的通知音。

“嬸兒,還是打不通啊。”

“山娃這孩子,該不會是在外麵玩野了吧?”三嬸小聲玩笑一句,隨即安撫道,“小鳥你彆擔心啊,你哥他懂事兒,做事兒有分寸,他去外地打工也是為了給你掙學費不是嗎?肯定是他太忙了,換了電話還來不及通知你,等幾天他空下來,肯定會和你說的。”

“可是再等幾天我又開學了……”林羽翼委屈道。

“嗐,你們高三生真是辛苦。沒事兒啊小鳥,嬸子替你守著電話,隻要你哥打回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行。”林羽翼按下心中的焦慮,三嬸兒說得對,她哥這麼大人了,總不能把自己給弄丟,估摸著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林羽翼放下聽筒,努力壓下心底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暗暗想著,過幾天,再過幾天,哥哥肯定會聯係自己的。

八月一日,林羽翼特意起了個大早,一清早就趕車進廣都城裡,去銀行櫃台查餘額!看見哥哥給她的生活費按時到了賬,她終於徹底放下心來。

哥哥還在給她打錢,至少說明人沒事兒,可能真的是太忙了。

哥哥有了音訊,與此同時,銀行卡裡的餘額也讓林羽翼覺得美滋滋的。

她花錢花的少,一日三餐都在學校食堂解決,最多偶爾額外買一頓宵夜——一塊錢的蛋炒飯,或是和師漣、劉明一塊兒在校門口吃頓三塊錢狼牙土豆。平均下來,她一天花銷不到十五元。

哥哥一個月給她六百元生活費,再加上平均一百元一月的貧困生補助,一百二十元的考試獎學金,她每月能存接近四百元呢。

從辦銀行卡到現在,短短半年時間,她已經有整整三千元存款。

再存一年,大學學費她都能自己存下來!她能不驕傲嗎?

查過餘額,林羽翼在街對麵的麵館吃碗麵,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街上晃一會兒,晃到了師漣家門口,她敲了下門,沒人回應,看樣子應該是回村裡過暑假了。

一個人也沒啥好玩的,林羽翼戴上耳機,優哉遊哉聽著iPod裡的英文歌,晃晃悠悠走到公交站,趕車回鄉下。

耳機裡的音樂聲開得並不大,但足以覆蓋街邊的嘈雜,林羽翼聽著歌,腳尖輕快地在地上打著節拍。iPod裡的歌曲都是張瀟揚幫她下載好的,她自己其實並不了解裡麵都有什麼歌,她對歌曲不感興趣,也不懂那些什麼歌手明星,但她喜歡戴著耳機隨著歌曲聲打著節拍,沉浸在一方小世界裡的感覺。

林羽翼並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的小巷拐角處,幾個賊眉鼠眼的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一邊說些什麼,手指一邊比劃著。

公交車到了。

夏日午後,從廣都城到鄉下的人不多,林羽翼成功坐到靠窗的位置。她喜歡盯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發呆。

“你們幾個!買票!”

售票員尖銳的聲音穿透耳機,林羽翼餘光瞟去,看見售票員攔在幾個穿花襯衫的男人身前,那幾人臉色鬼祟,賠笑著給了票錢。

林羽翼沒有多在意,打個哈欠,輕快地聽著歌。

公交車緩緩駛出城鎮,駛如一望無際的田野。炙熱的陽光灑在沒有遮掩的大地上,透過玻璃窗,烤得林羽翼昏昏欲睡。

直到下車,走上林蔭遍布的田間小道,林羽翼腦子才清醒一些。

鄉下本來就人煙稀少,這個時間點,田間更是一個人影兒都沒有,因此,沒走幾步,林羽翼就發現了身後那幾個可疑的身影。

是上車時被售票員攔下的那幾個男人。

他們也住新村嗎?以前怎麼沒見到過他們?餘光看見那幾人吊兒郎當的混混樣,林羽翼心裡驀的緊張起來,一下加快步伐。

為了躲陰涼,她走的是沒人的田間小路,前麵要走十來分鐘才能到村子裡,一人寬的小路,退回去也來不及了。

林羽翼一加快步伐,後麵三人就跟受了刺激似的,忽然向前大步追去。

林羽翼眼睛倏地瞪緊,身形矯健如獵豹一般條件反射地起步躥進田埂,她從小在田裡野慣了,那些雜草枝丫壓根攔不住她的腳,十來秒時間,她便躥到田野儘頭的小山坡上,和身後的男人拉開一段距離。

她回頭看一眼,那三人一人跌跌撞撞地在細碎田埂上跑,想要來追她,另外兩人則是被田間雜草纏住了腳,差點摔個狗吃屎,三人都不像是常來鄉下的樣子。

“林羽翼!你是不是林羽翼!”

林羽翼正要趁機溜走,卻聽見身後一聲大喊。烈日當頭,田埂上那人實在累得追不動,彎腰扶著膝蓋大口喘氣,用力大喊:“你是不是王登高的妹妹!”

聽到哥哥的名字,林羽翼步伐倏地頓住,下意識回頭。

她看見,那小混混模樣的男人彎腰站在烈日下,臉頰兩側汗如雨下,聲嘶力竭地大喊:“你是王登高的親妹妹吧!你知不知道,你哥欠了我們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你說什麼?”林羽翼愣愣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男人的話,可依舊沒忍住問出口,“我哥……欠你們錢?”

“你不知道——?整整十萬元!加上利息,十三萬!”男人惡狠狠呸一口,“原本兩個月前就該還錢了,可他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十三萬!這個數字如五雷轟頂般砸在林羽翼腦門兒上,她心裡清楚,哥哥給她生活費給得大方,其實他自己壓根存不下多少錢——最多也就三五萬元存款,怎麼就突然欠了十三萬?

怎麼可能!

他在鴨場的工作不挺好的嗎?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又輕鬆,又沒有壓力,哪兒有機會欠那麼多錢?

他、他該不會去賭了吧?林羽翼想起學校裡播放的戒賭宣傳片,但她立馬把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不可能,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林羽翼不願意相信哥哥欠了錢,可是她看得出來,眼前這個男人聲嘶力竭怒吼的樣子不假。這段時間,哥哥消失得的確蹊蹺,她已經好久沒聯係上哥哥。

林羽翼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身體不住地顫。

“我們找不到他,就隻能來找你!你說是不是,小妹妹。”男人拍拍身上的塵土,喘口氣,“我們知道你是學生,拿不出什麼錢,你隻要告訴我們你哥在哪兒就行了。”

“我、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他很久沒回家了,電話也聯係不上!”林羽翼嘶啞吼道。

“小妹妹彆說謊啊,我知道你們沒爹沒媽,隻有兄妹兩個相依為命,你說他突然消失不聯係你了,咋可能?”男人痞氣地笑。

“沒騙你!我真不知道!我、我哥他怎麼會欠錢,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林羽翼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問。

“弄錯?白紙黑字的借條寫著呢,還摁了指印,小妹妹,你自己來看看就知道了!”男人笑眯眯勾勾手。

林羽翼低頭往下看,忽的注意到,另外兩個男人已經跨過田埂,即將到她站的小山坡下!兩個男人累得不輕,額頭上冒著大顆汗珠,眼白露出血絲,猶如猙獰的鬼魂。

林羽翼一個哆嗦,來不及思考,轉過身撒腿就跑,頭也不回地消息在山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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