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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端一路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花了七日趕到思南府。
剛進入府地,便覺氣氛哀傷肅殺。
家家戶戶門上都掛著白色紙燈籠,來來往往的行人皆戴著孝,神情憂鬱。
近了府衙,這種沉痛的氣氛愈發濃鬱了起來。
沈容端的疑心也愈發重了起來。
錦衣衛緝人,向來是秘而不宣。
常常有到了目標對象麵前,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下令捕拿的事。
這次是怎麼了?
竟然鬨得沸沸揚揚,路人皆知。
……怕不是這趙秉清死了,百姓給他守喪吧?
還未踏進衙門,門口的衙衛隻看到身著緇衣的沈容端遙遙走來,便哀嚎一聲,往門內奔去。
不一會兒,裡麵傳來了震天的哭泣之聲。
就算是富貴人家的喪事,也罕見這樣的聲勢陣仗。
“大人啊,您兩袖清風,日月可鑒,乃是至親厚的父母官……怎會遭此一劫……大人啊……”
裡麵嚎哭的聲音比起哭喪更為悲切。
沈容端置若罔聞,抬腳進門,冷冷一掃,掏出令牌:
“思南府知府趙秉清可在?吾乃錦衣衛指揮使沈容端,奉命緝拿歸案。”
隻見府裡四麵都是喪事用的裝潢,連背後的青龍雀圖都被戴上了白花。
一群披麻戴孝的衙役正圍著一個端坐堂中、身著官服的青年男子。
他一臉以身殉道的壯烈,見沈容端走近,也緩緩起身,正了正頭上的官帽:
“此次一去,怕是劫數難逃。惟願諸君多加保重,永無災佞。”
聲音端凝清朗,如玉石撞地。
聞言,在他身邊圍著切切哭泣的人們更是悲痛欲絕:
“大人,便讓小的跟您一道去,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
沈容端嗤笑一聲:
“好。我就圓你們這個心願。誰想隨他同去,現在便一起動身罷。”
聞言,剛剛還哀嚎得淒厲的諸人一下子靜了幾秒,麵麵相覷,默契地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大人,您且珍重。”
趙秉清神情不改,仍是朝左右莊重地作了揖:
“山水有相逢,我們就此彆過。”
誰料,他剛走下堂前就有些支撐不住。
瘦削的身體晃了幾下後,便直挺挺地往地上栽去,引起眾人一陣驚呼。
沈容端閱人無數,自是見慣了這種拖延的伎倆。
她麵不改色地往前一步,一掌拍上他將傾的肩膀。
卻發現趙秉清的身體不僅是不符合他身量的輕,而且確實是滾燙無比。
這樣的溫度,這樣虛弱的身體。
如果貿然上路,就算不死,也會沒了大半條命。
於是她用原本要拿開的手攬住趙秉清的肩膀,讓他緊閉著眼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抬眼道:
“扶他去衙舍喂點水,再派人去尋郎中來。”
驚慌失措的眾人經沈容端一點,急忙聽從她的吩咐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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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況如何?”
片刻後,沈容端在衙門後院的廂房問剛診完脈、正皺眉寫方子的郎中。
郎中愁眉不展地撫了撫胡須,歎了口氣,直搖頭:
“趙大人如今急火攻心、高熱不退,若能神誌清明倒還好,最怕燒得一直昏昏沉沉。他的身子早已熬壞,如何承受得住。”
聞言,衙役中有個膽大的,往前一步,跪地哭訴:
“沈大人明鑒,上個月連天暴雨,河水決堤,一夜衝毀了好多莊稼地。趙大人徹夜帶人築堤防洪,身子都在刺骨的水裡泡得沒知覺了,最後染了風寒,徹夜咳嗽。
抗洪之後他又開始操心今年的收成,帶頭減了自己的口糧,說要留著以防萬一,如果收成不好,就拿出來煮賑粥……天天這麼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