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筠好奇地問:“陛下打算讓何人住承明殿?”
“沈淵。”段曦寧道,“梁國帶回來的質子,總要找個地方安置。”
“梁國質子?”素筠詫異,質子之事,她也聽說過,隻是未想到陛下會如此安排,猶疑道,“陛下要將他留在宮中?”
“質子特殊,總要放到眼皮底下才穩妥。”段曦寧舒服地閉著眼,滿臉放鬆,“況且,大桓約莫隻會來這麼一個質子,專門開府也麻煩。”
素筠一聽便知自家陛下摳門舍不得花錢的毛病犯了,不再多說什麼,輕笑著領命道:“臣儘早派人將承明殿收拾好。”
大軍班師回朝後的大朝會,照例要論功行賞、撫恤將士。
段曦寧沐浴更衣之後,頓覺神清氣爽,心情極佳,連往常總覺得厚重的天子袞冕也不嫌棄了,難得對在她出征後的幾位監國輔政大臣和顏悅色了許多。
能從一向愛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陛下嘴裡聽幾句慰勞中聽的話,以侍中裴雲起為首的幾位老臣隻覺老懷甚慰,這些日子的辛勞皆不值一提。
對武將們的論功行賞亦恰如其分,眾人皆心服口服,未有不滿,一派祥和。
平常總是吵吵嚷嚷的朝堂,在難得的和睦中順利結束。
段曦寧出征許久,朝中大事都交給中書令程慶之、侍中裴雲起暫理。
二位畢竟隻為臣,行事總有不便,有些政務還是需得她親理。她處理軍務是一把好手,處理朝政時卻總不耐煩這些文縐縐的瑣事,更不喜同人扯皮。
偏偏朝中總有老家夥同她較真。
梁國質子入桓,她隻覺得既已吩咐素筠安置,便沒什麼再議的地方。
可是有了她在軍中大晚上的直接把人召入大帳的先例,縱使她自己沒有什麼彆的想法,不少朝臣卻不由地多想。
那位沈七公子品貌非凡,他們的陛下就這麼直接把人放在宮中,孤男寡女的,難保不會有什麼。
陛下風華正茂,還未成親就先和一個質子不清不楚的,總歸有損清譽。
侍中裴雲起更是引經據典地論述此事如何不合祖宗禮法,如何易招人非議,如何於朝政不穩,慷慨陳詞條條有理,看起來占儘了大義,叫人不由想附和他。
可惜他的巧舌如簧能對付得了一般人,唬不住從開蒙起就跟他打交道的段曦寧。
聽他這麼扯,段曦寧直接劈裡啪啦地堵回去了:“大桓立國以來,隻有父皇與朕兩代君王,不合哪個祖宗的禮法?朕將人安排在皇城,又不是後宮,如何遭人非議?質子放在朕眼皮子底下,如何就於朝政不穩了?”
“這……”裴雲起隻愣了一下,又準備長篇大論,再勸她一勸,“一個質子怎能居於宮中?”
他乃原齊國舊臣,後來先帝起兵代晉,見他有大才,禮賢下士,建立大桓後又委以重任,先為幕僚後入門下省為相,一直頗得重用。
段曦寧即位以後,收拾了一批不聽話的大臣,卻留了時常跟她唱反調的裴雲起。
實在是這人文采斐然,尤其是寫的檄文慷慨激昂,引經據典,抑揚頓挫,每次都能鼓動著全軍將士義憤填膺,士氣高昂。
罵人罵得相當有水平,用詞講究,不帶一個臟字兒,卻能罵得人無地自容,堪比諸葛亮罵王朗。
段曦寧以前罵人都是跟軍中的老兵痞學的,一般隻會問候對方三代血親,直指祖宗十八代教養問題,偶爾磕磣一下下三路,沒幾個乾淨字。
自從即位後整天跟裴雲起掐架周旋,她都覺得自己罵人的本領青雲直上,也會不帶臟字兒地寒磣人了。
此刻見這老家夥還沒完沒了,段曦寧不耐煩地皺眉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