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陶並不惱,總盈著亮光的眸子卻暗淡三分,她垂下眸,嗓音低落,“我去寺中祈福的時候,曾見到一位高僧。”
“他一見我,就斷言我體弱魂虛。”
“體弱魂虛?”宋冽睜大眼睛。
茶褐色的眼瞳中浮起幽幽深色,宋溫陶回憶起初見那高僧時的情景。
“高僧告訴我,我此身易招惹怨魂攀纏,須避開陰穢之地。”
“陰穢之地……”宋洌眉頭緊蹙。
他一時震驚有這等事,一時又想:阿姐久居陵墓。
她避不開。
“先前我避不開。”宋溫陶抬眼看他,淺色瞳眸中不見半分厲色,卻將宋冽澆了個透心涼。
宋溫陶低聲說,“如今回到皇城,情況可有更好些?”
宋洌張張嘴,想起自己杖斃過的宮人,實在不敢說宮中沒有冤魂。
“宋洌。你可以殺人。”宋溫陶大病初愈,神色蒼白,聽了他的混賬話也不生怨憤,隻抬起那雙倒映草木生靈的溫柔瞳眸,望入他眼底。
宋溫陶平靜地說:“我會償命。”
宋溫陶此人行事,如春水化刀,殺人誅心。
宋洌腦中嗡的一聲。
他一下子握緊宋溫陶的手,從喉中擠出來兩個顫抖的字,“不要……”
阿姐和母親將他獨自拋在深宮,五年之久。
在這宮中,他沒有一個親人。他是個坐在龍椅上的傀儡,被珠簾後的女人操縱。
人人都對他笑容滿麵,人人都可能在他背後插刀。
隻有母親和阿姐不會。
如今,母親將他徹底拋在世上,他隻有阿姐。
宋溫陶握住宋洌冰涼的手,眨了眨眼,溫聲道:“彆輕易殺人。”
“就當是為我積福。”
宋洌說不出話,慌忙點頭。
扶容候在殿外,見公主這出戲唱完,適時地領人進來,“殿下,陛下,太醫到了。”
“昨日淋了半宿的雨,腿上的舊傷是不是又疼起來了。”宋溫陶道,“快讓太醫瞧瞧。”
永明十四年,宋溫陶與母親前腳剛離宮,後腳就傳來宋冽受傷臥床的消息。
說是小輩爭執,一時不慎,從漢白玉階上滾了下去。
那時宋冽才九歲,還是孩子心性,給她們寫信時尚會訴苦,說是褚家那個壞蛋故意推他。
後來,這樣的信就慢慢少了。
他的腿傷也一直未能徹底痊愈。
太醫提著藥箱被拉入宸安殿,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陛下,殿下,恕…恕臣失禮……”太醫把藥箱擱下,捂著心口揩滿臉的汗。
“姚太醫,裝什麼老骨頭。”宋冽靠在床頭,一副散漫的樣子,一開口就損人,“不過幾步路,至於做出這副要斷氣的樣子嗎。”
“放心,我不會因為你救駕來遲治你的罪的。”
“微、微臣大半夜被拖去廷尉府……”太醫目下青黑,清秀的麵容上一臉苦相。
“你又惹上人命官司了?”宋冽懶洋洋地看著太醫。
太醫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義正言辭道:“不是!”
“廷尉獄裡有個案犯,夜裡突然不好了,將整個太醫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