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後悔的,你弟弟家底豐厚長得又是一表人才,認真算起來我也沒怎麼吃虧。”
她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將景樂南曾經說過的話丟了出去,然後,頗是滿意地看見對方眉頭一皺,臉色開始明顯有些不好了。
此人同某人果然不愧是一家人。
明明就是一番威脅人的話語,教人聽起來卻顯得格外誠懇動聽。好在,如今的她到底也不是曾經那個被三言兩語攻擊便毫無判斷,光會落荒而逃的人了。隻是被人莫名其妙浪費了半日光陰,一回來居然瞧見了正站在酒店大廳裡等待她的江錦繡。
“你這個孩子,到了酒店也不往家裡打個電話,害得我白白擔心一場。”
老實說,她乍一聽是有些懵。
從小到大,江錦繡親待自己是冷淡慣了的,莫要說是關心,就連有時在書房裡說幾句簡單的訓話,語氣也是乾巴巴的不耐煩。何至於眼前這個樣子,大約是趕來時太匆忙,向來精致的妝容也沒顧不得修整,眼底全然是毫不掩飾的焦急。
心中一動,剛想遲疑開口。
“如今外頭都是記者,避一避風頭總歸是好的。”
江錦繡長長舒了一口氣,“眼看下個月小音就要舉行婚禮了。如今你這件事情在C城被傳得沸沸揚揚,再這麼鬨下去,你自己向來不在乎倒也罷了,可她要是有了個名聲不好的姐姐,在婆家是會被人笑話的。裴家家風森嚴,要不然,當初一個裴寧何至於被藏得那麼好,全然不敢對外聲張。”
她點點頭,接著又笑了笑。
其實也沒有什麼的,到底是她自己傻罷了。
就在剛才那麼短短的幾分鐘裡,她竟然誤會了,竟然以為江錦繡滿臉的焦急是在擔心自己。如同當初得知真相,也曾忍不住想要了解自己的生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某次趁著家裡人都外出的時候,偷偷去翻了江錦繡所有的物品。可惜並沒有,沒有一絲半點蛛絲馬跡留下,仿佛江錦繡嫁入喬家之前的生活,從來不曾存在過。
那麼一個恨不得將過往抹得乾乾淨淨的人,大約也恨不得將她的存在抹掉吧。
抹不掉,便成了心頭的一根刺。
“你放心。”
她簡單地回答,倦於再多出說一個字。
“還有,下個月既然是小音的婚禮,總是希望一切能順順利利的。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你一旦出現在婚禮上,恐怕那些記者又要唯恐天下不亂不得安寧胡編亂寫。依我的想法,你倒不如乾脆出去散散心。”
“什麼意思?”
“喬笥,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當初誰對誰錯還重要嗎?”
江錦繡不耐煩道,“就算我之前有些行為言語不妥當,你不能將這些遷怒到你妹妹身上。這段時間他們兩個總是在爭執吵鬨,左右不過是之前那些瑣碎的事情。我了解裴寧這個孩子,他對你大約是有愧疚的,可你也不好利用這點來妨礙他們對不對?”
“您這次來,是準備再將我踢走?”
“什麼踢不踢的,都說了不過是讓你避一避。”江錦繡不耐地擰起眉頭,頓了頓,複又狐疑地望著她,“你該不會,事到如今還對裴寧還抱著心思?”
“還真是讓您說對了。”
喬笥怒極反笑,“對他我的的確確存了很多心思。不僅僅是現在,哪怕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想,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讓他永永遠遠地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既然如此,之前我費儘心血給你張羅也不見你領情,那魏家和周家,哪一個是配不上你?”
“隻有我找個人結婚把自己交代了,您才能徹徹底底放心是不是?”
“結婚?”
江錦繡不耐地揮揮手,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你說得倒是輕巧,你這樣的脾性誰看得上你。不要憑現在報紙上幾張亂七八糟的照片,就把自己給看高了。”
似乎也不會覺得難堪,和痛了。
這麼多年,麻木早就蔓延了每一寸皮膚,一點一點細細密密,所以現在這樣的時刻,似乎連發出的聲音都不是自己的,尖銳刻薄又陌生,“世界上哪有能說個準數的事,萬一今天有個誰偏偏來跟我求了婚,指不定我就點頭同意了呢。倒是您,要是讓我趕在喬音的前頭結了婚,這風口浪尖的,可千萬彆怨我又搶了她的風頭。”
“喬笥,”江錦繡儼然沒有料到她竟然說出這番話,表情震驚,“你這是瘋了麼?
“那可難說,不過我勸您最好趁我在徹底瘋掉之前趕緊離開,不然一會兒又招來記者,你那寶貝女兒的完美婚禮上恐怕又要添上不少談資。”
她冷冷一笑,轉身大步離開。
一直隱忍的滿腔氣血在橫衝直撞,每一寸神經末梢似乎都在叫囂沸騰。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明明那麼多年了,江錦繡頑固的偏心和無可藥救。可偏一踏入大廳左側的電梯,明晃晃的鏡麵,臉上藏不住的濕漉的痕跡便諷刺地讓一切無處遁形。所以,到底還是真是高估了自己。故以當一臉詫異卻裝著若無其事的侍者問她去向樓層時,喬笥索性指了指最頂樓。
冰塊浮在暗紅色調的液體中,幾杯入喉,猶如將翻滾沸騰的暗流通通掩藏於堅硬的岩層之下。
最終,延伸到每一處神經末梢,一切漸漸平息。
可運氣實在是背了點。
根本來不及收拾的慍怒以及肆無忌憚發泄出來的情緒,分明還明晃晃地掛在臉上,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人看在眼裡,關鍵是眼前的這個人也是詭異,居然回回都能被他遇見。
“你這喜歡聽人牆角的習慣可是要改一改。”
對方一臉受傷,攤攤手表示無奈,“我以為我們很熟了,才跟著你上了電梯。”
她頗是不甘地哼了哼,“你跟著我乾嘛?”
“看來倒是我多慮了,你顯然沒有被章少東給嚇住,真枉費我從機場趕過來。”
“章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