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那副溫婉柔順的笑麵儘數褪去,如今遺留在這張麵孔上的,隻有一片辨彆不清具體情緒的空白,以及濃烈到極致的探究欲。
那眼神像把火,燃得仿佛比之前絞肉機那處的火都要烈,白子因被看得有點受不了,微微錯開麵頰,攏拳在嘴邊輕咳一聲,欲坐起身來。
可是他腰還沒來得及發力,就被一雙手扶住了。
因為常年熬夜加班,白子因的身體一直處於亞健康狀態,有些不正常地偏瘦,基本上一摸就能摸到骨頭。因此,那雙手隻是虛虛地攏住,便已覆蓋住了他將近一半的腰身。
沈文玉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白子因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腰竟然這麼敏感。
“額……”他有些不適地掙動幾下,語氣中帶了些疑惑的味道,“沈哥,你這是……?”
麵前那張臉棱角分明,深色的皮膚中鑲嵌著一雙同樣暗色的眼睛。
沈文玉凝視著他,沒頭沒尾地開口:
“我很小的時候遇見過一隻小鳥,和你很像。”
白子因:“呃……”
沈文玉卻微微抬頭,雙眼望進虛空中,似是陷進了回憶裡。
“我應該是十歲……或者更早一點遇到它的,那時候我經常被關在書房裡。他們不讓我開燈,也禁止我觸碰書房中的物品,隻要忤逆,就要挨打。”
“所以我經常坐在地毯上,看著窗外發呆,一坐就是五六個鐘頭。”他笑了笑:“窗外裝著鐵絲網。”
沈文玉轉過頭來,將手移到了白子因的額發上,輕輕撫摸:
“它就是那個時候來到我麵前的。”
沈文玉輕聲闡述著:“它很漂亮,我不知道它的品種,隻記得它深藍與碧色相間的羽毛,小小的格子,很靈活,偶有一天躍進了鐵絲網裡,而後便每天都來。”
白子因試探性地接話:“那後來你知道了嗎?”
“不知道,”沈文玉直勾勾地看進白子因的雙目中,“後來,它死了。”
……
氣氛驟然如墜冰窟。
白子因腦內驟然清醒——這隻鳥應當就是人物設定中,沈文玉被哥哥強迫殺死的那隻了!
一點疑惑從心間徐徐升起。沈文玉為什麼忽然跟自己說起這個?
他並不會自大到認為先前那些手段便可以讓沈文玉對他敞開心扉——獅子伸懶腰時,肉食的本能並沒有變,毒蛇展示出來的絢爛的色彩,更有可能是獵物生命中最後的記憶。
沈文玉這樣生長在泥沼與陰暗裡的怪物,就算用最扭曲的模型去推測其人格都不為過。
白子因心下明朗,現下的情況,無論是繼續詢問‘它為什麼死了’還是保持沉默,都會引發不可控的後果。
他暗暗平複情緒,讓自己努力表現出沒有察覺到異常氛圍的模樣:“那——你為什麼說它像我?”
沈文玉卻沒有回答。
他鬆開了白子因的腰,站起身來,白子因的視野霎時被一片陰影籠罩。沈文玉向下伏著身子,單手製住白子因的下巴,後者被迫仰起頭。
二人之間的距離被壓縮到最小,白子因的胸腔中心跳如擂鼓。
那無機製的眼眸離自己過於近了,一股灼熱的熱流在兩具軀體之間開始湧動,白子因咽了口唾沫,強作鎮定,和眼前人對視。
“我一開始用過彈簧與橡皮筋來驅逐它,但它沒有走。”沈文玉輕啟薄唇,“後來,我終於習慣了它的存在,可它卻死在了我的掌心上。”
“你知道生命在手心中流失的那種感覺嗎?熱度會下降,軀體掙紮再平息,到最後像是睡著了一樣。”
沈文玉一字一頓道:“你說它哪裡像你?”
……
一直到沈文玉離開好久,白子因才堪堪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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