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崇說:“你去更衣吧,一身都濕透了,你從來身子弱,彆受涼了。”
裴嶽心底最恨李和崇這幅避左右而言他的手段,牙咬得暗響,憋著一腔怒火而去。
大雨中,喬萬春舉著傘躊躇,這時候出去肯定一身濕。
錢瑩上前來留她:“喬宮正,娘娘說雨大,留您吃飯,等雨小了再去。”
喬萬春擺擺手。
錢瑩拉住她,說:“多虧您,解開娘娘心結。”
“嗬,也是陰差陽錯,沒想到那典言會來找我。可惜沒成事。”
錢瑩真心讚道:“娘娘很高興。多虧您隨機應變。”
喬萬春有些得意,口中卻說:“這哪裡是我的功勞,是娘娘有福,正正巧巧撿到的就是她的花兒。隻可惜......裴嶽來了。”其實在喬萬春心裡,“隻可惜”後麵跟的本是若中宮打蛇上棍,不那麼快應承下來,再跟聖上拉鋸一番,恐怕有更好的結果。但到底不敢這樣明說,便轉了話頭提到裴嶽。
提到裴嶽,錢瑩沒再說話了,對喬萬春恭恭敬敬,直等到雨小,才客客氣氣把人送出。回頭跟皇後把二人對話一句一句皆複述一遍。
皇後聽完,大約因心中暢快難得話多,對錢瑩說:“喬萬春在怨我呢,怨我沒硬下去,趁機逼出聖上的底線。”她把剛摘下的護甲又帶上,邊看邊說:“事急則不圓。我進一步,聖上退一小步,一次退一點,比一次咬下一口多得多,也容易得多。再說,聖上這人,逼得太急,鬨不好會有其他變數。如今結果很好了,宮中人心眼都多,既然聖上隻是這麼個態度,反正不會扶正她,往常的好日子還有她的嗎?”
她一扭頭,目光落到窗外的芭蕉上,說:“呀,雨停了呀!”
當時在場諸人,不論是常碧蓉、裴嶽,還是皇後都太耀眼,無人留意到小小的吳姍耘。
吳珊耘親眼見到、親耳聽到這一切,沒再掙紮,她安靜下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人給她鬆綁,她也沒反應,靜靜地回到自己的小窩,倒在床上,拚命地蜷縮成嬰兒。
一切都不可思議,常碧蓉親口承認放火,卻因為皇帝的一句話就沒事了,而什麼都沒做的她,無緣無故懲罰落到她頭上。
這些超出了她的認知,想不通。
她真切地感受到一個人在宮中的地位,不會因為謹小慎微,處處退讓而得到什麼。
重要的是你有多大能量,身後站著誰,結識了誰。
說到底所有的規則都是人定出來的,也可以為人所破。這個世界,是人與人的世界,所有的規則法度,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人所用的。
吳姍耘在心中推翻了這麼多年的聽來學來的行事準則,好像從破殼而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從前的自己活得渾渾噩噩,就在這一破的瞬間,她仿佛被現實擦亮了眼睛,從前模模糊糊的東西,清清楚楚地展現在她眼前。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常碧蓉,一個連皇後都反複掂量的六品掌正,一個連皇帝都為她開脫的女人,火燒交泰殿都什麼事都沒有!
而後是裴嶽,一個平民子弟,竟然能代表皇帝,跟皇後對話。
在吳姍耘眼中,這些人仿佛都生活在高高的戲台上,她隻能仰著脖子張著嘴敢看。
既然常碧蓉和裴嶽能讓皇後無能無力,讓皇帝開口編瞎話,那麼她呢?她能否借用他們的餘威,活的暢快點兒?把蜷縮著的拳腳伸展開一點兒?
吳姍耘聽見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全身奔流,渾身熱血沸騰的狀態,在告訴她,她的這個念頭可行。
思想到了這裡,但多年的習慣一朝難改,吳姍耘躍躍欲試,但始終難以衝出舊習藩籬,隻不過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一貫的行事風格有多保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