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汀舟的指尖黏著血沫,垂落下去的另一隻手仿佛再也抬不起來,一隻素色的簪如石像般刻在她手中。
滴落落地的鮮血,來源她的生父。一個凡下界的賤民,卻攀上了江家的女人。賣掉自己的女兒,就可以徹底擺脫凡俗,多虧女兒生得一副好皮囊、好身骨,這是再也不能更劃算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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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再美一點、如果我的臉再好看一點,我會不會是道君的道侶?不要隻用我一次!”美豔的鼎爐在嘯叫。
換骨用了兩年時間。
這兩年光景,裴非衣居住在一間鼎樓。
血祭池包裹住一半的閣樓。
一半的閣樓內,是血祭池。
一半的閣樓外,是再尋常不過的雍州小樓,往來調笑,血影與修士來去。
莫汀舟那時就坐在池中小舟,看著裴非衣在血腥煞氣掙紮。
若她能恢複過來,媚骨能幫助她,走出這半間樓閣,裴非衣就不再是匍匐血池修煉的可憐人,而是重歸蓬萊的尊聖裴氏女。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一生……要拿來供養一位……”
“裴氏女?”水牢裡的人,瞳孔是漠然的黑與死寂的花白。
死魚一樣的絕望。
啊啊啊啊啊——
無聲的嘶叫從裴非衣口中噴薄而出,她眼前是幻影萬千,耳畔是怨聲重重。
她甚至分不清發出來的聲音、做出來的動作,到底是附身到她身上的怨靈,還是被逼瘋的她自己。
隻有每代裴氏女或許才能知道的秘辛,在換骨後反複折磨、鞭打、磨礪著她。
弱水致幻,倘若有人以毅力、強大能到達深處,微妙的幻力便編織出一扇窄小的幻力窗台。
穿過它,眼前周圍便不再是弱水重重,而是一扇水牢。
衣衫襤褸、手腳被縛。人的眼神空洞,如行屍走肉。
他們的心口纏著一圈木質的鎖鏈,隨著內裡心臟的收縮而微微震動。
鎖鏈的形狀上還有木質紋理,與伸展而出的葉片枝丫。
形如枯木的人們半浸入水,有人淌著混著餘血的水走近牢門,那閃爍一點微光的眼讓裴非衣不敢多看。
兩側牢門鎖鏈在水牢地麵彙集,在距離裴非衣麵前約十尺的地方盤繞成樹乾一般的存在,崢嶸奇詭。
上麵托著一個球狀法寶,周身漾著吸攝他人生命靈力的淡藍微光。
而寄仙使就在不遠處,如同一個生動的傀儡。
“裴氏女,這不是您該來的地方。”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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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能自如控製身體,不再被幻境所侵擾。
她走出血池中的鼎樓。
商翊知道她是為了什麼撐下去的。
他同樣看到弱水之下,鎮壓眾人吸攝靈力的水牢。她等待一個回去能有勇氣質問蓬萊裴氏家族的機會,一個讓她能自斷臂膀、挖出裴氏毒瘤再自立的決策。
可是等她回到裴氏——
迎接她的是寄仙使和另一個孩子。
“他是裴諳。”寄仙使平靜地說。
“什麼意思?”裴非衣的語氣也很平緩,商翊卻能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