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初三,虞婁大營再次喧囂起來。
賽裡將純懿從床上扶起來,動作毫不溫柔,給她嘴裡塞了一個小藥丸,然後強製她吞了下去。純懿怒視著她,質問:“你給我吃了什麼東西?”
賽裡不回答,將她的手腳仔細綁在一起,然後從身上摸出一把鑰匙來,蹲下身解開了純懿腳上的鐵扣。
還沒等純懿驚訝於延陵宗隱竟然會舍得將鎖著她的鐵鏈解開,她便知道了那顆藥丸的效用。
純懿隻覺全身無力,腳軟的如同麵條一般,就連睜眼和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整個人沒有骨頭一般倚靠在賽裡身上。這種情況下,就算賽裡不綁著她,純懿也絕沒有逃跑的力氣,隻能被賽裡半拖半抱著帶出了營帳,拉扯進了主帳中。
延陵宗隱的大帳仍舊如上次一般簡陋,那碩大的沙盤又被黑布罩了起來,跟上次迎接她來的待遇一模一樣。延陵宗隱身穿一身虞婁衣袍,正坐在一塊用石頭和木板支撐起來的椅子上,右腳毫不愛惜地踩在椅麵鋪著的狼皮上,右手撐在支起的右腿膝蓋上,整個人的姿勢慵懶又放鬆。
見到被賽裡裹挾著帶進來的純懿,他隻微一偏頭,賽裡便心領神會,與純懿一起轉入內室,隔著屏風縫隙,正好可以隱約窺到前帳情況。
純懿倚靠在賽裡身旁,聽到黑塔在帳外通報:“慶國特使到了。”
然後就是簾帳掀起的聲音,幾個人的腳步聲紛雜傳來。就算混雜在許多人中,純懿還是立刻就辨認出了她熟悉的步伐。
少年總是腳步輕快的,走路時步子邁得不很大,步幅卻很快,經常被還是太子的哥哥教訓不夠沉穩,可他總是不願意改。純懿也很喜歡他這樣的步伐,她自己是按照帝姬的標準教養長大,恪守著端莊秀致的儀態要求,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神采飛揚,純懿總是覺得一顆心也隨著他一起飛揚起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快意。
是陸雙昂!
純懿努力瞪大被藥效控製的迷蒙雙眼,從縫隙中朝外張望。
陸雙昂瘦了很多,一身官袍穿在他的身上空空蕩蕩的,飄忽得厲害。他的臉頰也凹陷下去,左臉多了一道醒目的傷疤,還泛著刺目的紅色,傷痕鼓脹著,顯然是有些感染,可向來最注重儀表的陸雙昂卻將這道醜陋的傷疤袒露在外,不做絲毫遮擋。
他對延陵宗隱行了禮,滿腔憤恨不甘溢於言表,聲音也是硬邦邦的:“你們要的燈和匠人,我送來了。”
延陵宗隱還是那個隨性的姿勢,聲音也帶些懶散,隻簡單一個字:“好。”
完全是不將大慶使臣放在眼裡。
陸雙昂咬牙,雙拳緊握,指甲深深扣進自己手心,傳來的劇烈疼痛提醒著他要控製自己。從來不羈的少年終於學會了忍耐,用儘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儘量平穩地開口:“大多是民間工匠,禮數不周,還請將軍包容。”
延陵宗隱還是那副滿不在意的模樣,依然隻有一個字:“行。”
陸雙昂隻覺掌心漸漸濡濕,是指甲已刺破皮肉,有鮮血滲出。虞婁人邊打邊談,借著最近新年的名頭,向大慶索要上元燈盞,說是要在城外仿大慶風俗舉辦上元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