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眸,他似乎才剛注意到純懿幾乎是準備隨時落荒而逃的緊繃姿態,忽而挑眉:“這麼怕我?”
純懿指尖在袖中深深扣入掌心,苦笑:“是啊,怕你。”
她再次提起酒壺想要為他斟酒,這次卻被延陵宗隱製止了。他伸出長臂,輕鬆從矮幾儘頭拎了一個酒壇子出來,一巴掌拍在封泥上,泥塊就四分五裂,四處濺落,刺鼻的酒味頓時飄散開來,就連坐在對麵的純懿都立刻聞得分明。
延陵宗隱仰頭“咕嚕咕嚕”大喝幾口,修長的脖頸抬起,愈發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著,酒液順著壇口滑出細細一道痕跡,淅淅瀝瀝灑在他分明的鎖骨上,然後順著隱約可見的肌肉滾落入鬆鬆垮垮的衣領裡,這才消失不見。
喝完了,他一點也不在乎滿桌子的土塊泥塵,就將酒壇子隨手擺在了泥土碎屑裡。
純懿渾身難受,隱忍地轉開眸光,不再看那堆礙眼的沙土。
延陵宗隱似乎誤會了她的意思,竟然大發慈悲給她解釋:“太軟了,沒勁兒。這樣的甜水,也就隻有你們慶朝的軟骨頭男人才愛喝。”
純懿壓抑著心中湧起的怒火,牙齒要將唇瓣咬破,才堪堪忍住了要與他爭論的衝動。延陵宗隱不喝她帶來的酒,她又是失望又是慶幸,轉而握著筷子,給延陵宗隱夾了一塊魚炙:“那嘗嘗這個,聽聞虞婁難得海產,我特意挑了南邊送過來的魚,隻清蒸保留鮮味。看你喜不喜歡。”
延陵宗隱聽出了她話中隱含的意思:“你做的?”
純懿乖乖點頭。看延陵宗隱就坐在泥土和酒壇圍繞之間,將一大片魚炙一口吞入嘴裡,向來愛潔的她終於忍不住了。
又夾了好些魚炙堆到他的盤子裡,她起身去抱帶來的琴:“想聽什麼?《鹿鳴》可好?”
延陵宗隱不可無不可,純懿也就不再去問,自顧自彈奏起來。
自打來了大慶,尤其是作為最高將領來和談,延陵宗隱也參加過不少宮廷宴會,甚至許多時候的宴會還是特意為他舉辦的。大慶這般吃飯時還要焚香品酒、撫琴樂舞的風格,他也算不陌生了,可當純懿在他慣常生活的營帳中張羅這一場,竟讓延陵宗隱忽然察覺出他與她之間極致的不同來。
她是富裕的王朝嬌養出的花朵,衣食住行無一不精致;而他是苦寒之地長出的荊棘,豐簡不嫌能湊活就行。
現在,嬌貴的鮮花為他這粗糲的荊棘低頭,延陵宗隱覺得今日的純懿實在是過於乖巧,乖巧到他竟不忍心在她身上施展些什麼手段,打破他這得來不易的享受。
延陵宗隱欣然接受了大慶帝姬的討好,一邊姿態閒適看著她動作優雅的演奏,一邊隨意挾著桌上飯菜,有一搭沒一搭地大口喝酒。
待他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有些遲了。
他頭有些昏沉,四肢也沒了力氣,就連視線都有些模糊了。純懿的聲音似乎從很遠之外傳來,飄飄忽忽的,聽不太真切:“琴聽完了,讓我再為將軍舞上一曲吧。”
純懿自然不會為延陵宗隱跳舞。她腳步極輕,飛快靠近延陵宗隱,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