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沈清度懷著期待看到李霽失落自卑的表情,有意無意瞥向他的時候,卻見他根本沒看自己,雙眼放空,一副將睡未睡的模樣,心下怒火更盛,索性說自己累了,早早散了回家。
其實李霽隻是有點餓了而已,想念著酒店裡提供的免費自助餐,出神。
鑒於霍聲不久前對他發表的帶有猥.褻意味的言論和小說裡法外狂徒依舊逍遙法外的人設,他根本不敢碰桌上的任何食物和水。
而不吃陌生人的東西,不喝陌生人的酒,是他這種沒有主角光環、隨時會被劇情殺的人的基本美德。
捂著餓著的肚子從俱樂部走出來,天色已經不早。
來這兒的都是些富家子弟,要麼有司機接送,要麼自己開著超跑,唯獨李霽是個例。
他慢悠悠地晃到停著的共享單車前,又掃碼租借了一輛騎著回酒店,騎車的速度也是慢悠悠的,原因無他,他腹中實在太餓了,屬實是沒有多餘的力氣。
亮紅色跑車從他身旁風馳電掣地掠過,轟鳴聲混著口哨聲、調笑聲,李霽就垂著頭,頂著冷風騎著腳踏車,以龜速向前進。
這俱樂部正處於最繁華的地段,因此他不用擔心會有霍聲這樣的炮灰攻把他綁架了毆打或者沉塘。
冬天的夜晚,像餘光中《聽聽那冷雨》裡描寫的,白得虛虛幻幻,冷得清清醒醒,冷風裡都嗅得出雪的氣息,是生活在南方的李霽十幾年未曾見過的美麗景象,在俱樂部包廂閉塞的環境裡被壓得混沌脹痛一片的頭腦也澄明起來。
人一到了這種時刻,心裡的苦悶也就會隨之減輕。
李霽肚子的苦難卻並沒有絲毫減輕,且肚子傳來的叫囂聲表明正在愈演愈烈。
騎車騎到一條熱鬨的步行街,一直有源源不斷的食物香氣從遠處飄來,李霽本想堅持一會兒到酒店吃免費的,省點錢,最終還是順從心願停在這裡,朝著小吃攤走去。
今天賺了這麼多錢,劃出十塊吃點東西應該也沒什麼吧。
這條步行街算是京城最繁華的一條,除了夜市以外還有高級商場,人來人往的,客流量很大,因此價格也非同尋常。
缽缽雞、車輪餅、蠔烙蝦滑、罐罐烤奶……都是李霽沒見過的名詞,上麵標的價格讓他沉默了一會兒,麵對老板娘熱切的目光,他選擇扭頭避開對視,打算悄悄溜走。
彆說十塊吃飽了,連買一份章魚燒小丸子都不夠。
李霽還沒有奢侈到花一百塊吃小攤的地步,在他眼裡,今天花了一百塊放縱了,明天就得是一千塊,早晚是要把攢的錢用完的。
他最後把所有攤位都掃視一圈,發現的確沒有便宜的東西吃,最後的期待幻滅,於是就垂頭遊魂一樣向外飄去。
好餓啊……
身後傳來稍顯急促的腳步聲,李霽沒多在意,緊接著懷裡莫名被塞了好幾個塑料袋,裡頭裝著的食物熱騰騰的,瞧著正是他方才看過的小吃烤奶一類的東西。
他這是餓出幻覺了?
不至於吧李霽,也太沒出息了,就這麼饞?
塞給他東西的人還就在他麵前,高鼻梁、薄嘴唇、丹鳳眼,五官長得也和想象中的天使一樣,李霽想,難道自己變成了賣火柴的小女孩,還看到了幻想人物……
——等等,這不是霍哥嗎?
霍昭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還和送愛心的天使一樣給他送來了一大堆好吃的?
許久沒見霍昭,他本身是偏冷的長相,今天穿身和那天視頻裡一樣的運動服,更帥出了新高度,引得他人側目。
霍哥還真是不怕冷,李霽裹緊了外衣裡頭洗得縮水的黃色起球毛衣。
李霽腦海裡一片空白,呆呆傻傻地問:“……霍哥,你怎麼在這兒啊。”還塞給他一大堆吃的。
問完又後悔,覺得自己嘴笨,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難不成要說:這夜市煙熏火燎的,太接地氣了,不適合霍哥這樣的神仙?
“碰巧在路上看見你了。”霍昭笑了下,然後往攤邊供客人吃飯的小桌走,毫不避諱地坐下來,動作十分自然流暢,他個兒高腿長,被禁錮在狹窄的桌椅之間,還是十分顯眼。
然後又招呼李霽:“先坐。”
李霽雖然還是愣的,但還是很聽話地過去坐下,東西還緊緊抱在懷裡。
像是被這奇怪的舉動弄笑了,霍昭說:“你是要把這些東西原封不動帶回去嗎?”
李霽反應了一會兒,才低下頭,意識到霍昭是在說他怎麼還不把食物放桌上,便連忙把東西放下,不知道說什麼好,一陣臉熱後,整張臉都變成了紅色,好半天都沒消下去。
這是又要請他吃飯嗎?可是上次也是霍昭請的,做人不能一直占朋友的便宜。
他想和霍哥做朋友,所以就更不能占他的便宜。
這種感覺令他很愧疚,又不知所措,如果現在把錢給霍哥轉過去,他會收嗎?
霍昭臉上的笑意也沒消下去,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