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雪卻隻注意到了她便宜的短袖和舊裙子。
鐘雪從小就覺得,鐘淇中了基因彩票。
鐘書琴相貌平平,是扔在人堆裡找不出的那種中年婦女。
鐘淇沒有關於父親的任何記憶,可鐘雪有。在她模糊的記憶中,父親也是個長相普通的人,不然怎麼會生出如此普通的她。
甚至在十多歲的年紀,因為青春期對相貌的在意,因為心裡微妙的不平衡,鐘雪還用圓珠筆戳破過妹妹的臉,導致鐘淇右眼角擁有了一顆永久的人造淚痣。
鐘淇打破了普通的魔咒,擁有了一副美好皮囊,從此再沒得到命運的任何優待。
鐘雪望著鐘淇漂亮臉蛋上的痣,心生愧疚:“我給你轉些錢,去買身好衣服。”
鐘淇知道姐姐也沒錢。
過去幾個月,家裡發生了太多事,外公去世,外婆和書琴相繼生病,書琴又做了手術,經濟方麵全靠鐘雪頂著。
鐘淇擺擺手:“你的工資還是留著自己花吧,我有外快。”
話是放出去了,她心裡卻犯嘀咕。
大概是戴卓父母太忙了,上個月的家教費至今還沒轉給她。
而這個月又已經過去了大半。
她知道戴卓手裡有錢,可直接跟學生要,實在不大妥當。
她又想到那個付錯錢的李先生,要是她也有把錢不當錢的底氣就好了。
她默默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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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將將擦黑,戴卓才慢悠悠回家。
快到時,他看見路邊的暗影裡站了個穿白色襯衫的男人,袖口挽到手肘處。
戴卓見李逸生,有種沒寫作業又撞上班主任的心虛感。
至於他為什麼這麼怕李逸生,是因為他知道他這個表哥狠得可怕。平時文明如斯,瘋起來他真的佩服。
敢在家宴上跟長輩們掀桌,他們家也隻有李逸生一個。
他隻是混不吝,他也怕瘋子。
戴卓開了句玩笑緩解氣氛:“哥,怎麼穿這麼正式,你今天結婚?”
李逸生皮笑肉不笑,跟著逗趣:“沒錯,跟你們班主任結的,婚禮誓詞念的是你的成績單。”
戴卓立刻縮著脖子:“哥,咱能不開這種恐怖玩笑不?”
他可不敢想班主任變成嫂子的恐怖場麵。
李逸生笑容瞬間消失,正色道:“見完客戶過來的。”
看李逸生正經,戴卓也趕緊收起嬉皮笑臉,殷勤道:“哥,等多久了,累嗎?”
李逸生抬腕看表:“兩小時四十一分鐘。”
“我沒帶傘,就在學校自習了……”他扯著連自己都不會信的謊,試探李逸生是否進過自己家,“下午那會兒雨挺大的,沒飄進家裡吧?”
“不知道。”李逸生搖頭,表示他沒進去,“你沒關好窗?”
戴卓沒套出話,訕訕道:“沒事,應該關好了。”
“吃飯了嗎?一起吃點?”
戴卓忙不迭點頭,跟著李逸生往外走。
又路過書琴便利店。
巷子裡路燈昏暗,襯得書琴便利店裡通透明亮。
姐妹倆都在,鐘雪在理貨,鐘淇坐在收銀台後,抱著手機眉頭緊鎖,像是有什麼心事。
戴卓捏著鼻子,怪聲怪氣地喊了聲“淇淇姐姐”。
戴卓這樣貓狗都嫌的男生,平時在學校就喜歡逗逗這個逗逗那個,不同的是,同齡人會還他一根中指,而淇姐,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在鐘淇眼中,戴卓這種行為跟未開智的大猩猩沒什麼兩樣。
戴卓歎了口氣,太沒意思了。
李逸生順著戴卓目光看過去,女孩的頭發用抓夾隨意夾在腦後,露出雪白的脖頸,幾縷亂發擋了一半側臉,寧靜而清澈。
他想起白天在店裡,她嗆那個中年男人的場景。
那時的她笑得像隻陰險的小狐狸。
撤回目光,他忽然瞥到店門口撐起來晾著的小花傘,眉頭一緊。
再看戴卓熱情過頭的反應,像是越來越驗證了他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