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誠見黎錦神色為難,可能以為,黎錦在猶豫擔憂的是“睡得太早的話,會睡不著”吧。
他便安慰她道:“將軍若是睡不著,可先在院子裡玩玩。菜園子之類的地方,還是好玩的。”
黎錦聽了,更覺得尷尬了,卻是極力不讓這心情浮到臉上。
黎錦神色會有些為難,其實是覺得這麼早睡覺又浪費時間,又讓她覺得自己好生沒用的緣故。
黎錦道:“我知道啦,謝謝阿誠。那我便先去休息啦。”
阿誠聽得她道謝,又是一怔,想了想,不由得道:“將軍何必一直對我說謝字?”
黎錦心情也很迷惑,她道:“這原是我的說話習慣罷了,阿誠為何不喜歡呢?”
阿誠道:“阿誠並非不喜歡聽謝字,隻是覺得自己不必也不應被感謝。”
黎錦也怔了一下,她好像聽得出來,阿誠那想說卻不能說的心裡話。
他不隻是覺得自己“不必”“不應”被感謝,甚至還覺得,自己“不配”被感謝。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黎錦也是認真想了一會兒的。但後麵仍然沒有想通,她隻得先放下了。
黎錦道:“為什麼呢?”
阿誠道:“阿誠說什麼,做什麼,原是求得自己心安理得。將軍若是謝了阿誠,阿誠便覺得對將軍有所虧欠,也就有些難過了。所以將軍不必對阿誠說謝字。”
黎錦道:“可是,我說‘謝謝’,也是為了求得自己心安理得啊。阿誠為何要如此當一回事?”
阿誠聽了黎錦反問的話,隻是搖搖頭,不置可否。
黎錦望著他清純秀麗、神色平靜的臉孔,也沒再看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來。
阿誠徑自道:“那阿誠先走了,將軍可隨意。”
黎錦道:“慢走。注意安全。勿生事端,速去速回。”
阿誠點點頭道:“阿誠知道的。”
說罷,阿誠便出門了。
阿誠剛一走,黎錦突然想起,自己還沒給他錢呢。剛才心中思緒太多,竟然忽略了這極為重要的事情。
黎錦便急急趕出門去,叫道:“喂!阿誠!”
卻見街上寂寥,天色晚了,這裡稍顯偏僻,本就沒幾個行人了,阿誠卻又不在其中。
黎錦沒把阿誠叫回來,心中鬱悶。
她有心追過去,又不知他走的是哪條路,若是追岔了,徒勞又傷神,倒不如不追。
一時無法可想,黎錦隻得退回了院子,做彆的打算。
黎錦本來是計劃飯後先去買鹽和各種日用雜物,回來再洗碗的。
而現在阿誠代勞了她的工作,黎錦便先去洗碗,收拾廚房,又給自己鋪好了床。
新家的房間裡有櫃子,不同房間中還不止一個,正可放下各種她東西。
黎錦便打開了諸多行李,一樣樣將東西分類再擺進櫃子裡。
她雖然生活算是相當簡樸的,但終究是前任將軍府大小姐與將軍,東西少也少不到哪裡去。
因此,她雖然是幾乎手上一刻不停地擺著裝著,但仍然沒能在天色黑下來之前裝完。
正如阿誠所說“這裡離市場和繁華街道又遠,借不到外麵的光照明”一般,外麵沒什麼通明的燈火能夠借用。
幸而天空之中仍有月光可以照亮,黎錦的視力也還可以,便借著月光繼續整理。
她愛讀書,不過眼睛並未因此受損。聽說大夏有許多讀書人的眼睛都不好,若是傷了眼睛,便要花大價錢配那西洋進口的“眼鏡”,又貴又不方便。
黎錦心想,眼下自己窮了,更要多愛護眼睛,若是傷了眼睛的話,自己怎配得起“眼鏡”呢?
她整理東西的時候,腦子裡便有些胡思亂想。想了自己眼睛的事情,又去想阿誠的事情。
阿誠難道是自覺有什麼事情對不住我麼?黎錦這麼想著,心中極為疑惑。
收下阿誠作為助手之前,兩人明明素不相識,他能有什麼對不住自己的?
她又想到,阿誠好像許多奇奇怪怪的活計都會乾,他的前半生雖然顛沛流離,但應該也十分地豐富多彩吧。也不能說是羨慕,黎錦隻是對阿誠的本事感到佩服。
說起來,阿誠怎麼還沒回來?黎錦有些不安,卻也一時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輕輕歎了口氣,黎錦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