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渺渺,氤氳飄蕩,茫茫縈繞遮掩一切。
重重霧靄之中,黑衣女修禦風而行,速度極快,帶起獵獵勁風。
寬大的衣衫在空氣中顫抖擺浮,遮了大半張臉的厚重劉海也在淩亂開散。
遠處大殿灰色的牌匾上,碩大的“學宮”二字映入眼簾。
降落在黑色琉璃階上,從敞開的大門進入。
籠罩著灰蒙霧氣的大殿內全是人,聲音嘈雜,跟煮鍋裡的水沸騰似的。
視線掃蕩,兩邊層層往下的灰色階梯座位上全坐著修士,大多穿著白色外門道袍,沒什麼記憶點。
找到一處空位坐下,不消多時,教習長老上台。
開講之後,辛夕連連皺眉,為什麼每個字她都聽清楚了,連在一起就不知曉意思了呢?
再度凝神傾聽,一女修突然靠近,在喊她。
辛夕轉頭,中人之姿的女修晃了晃手裡的玉簡在道歉,說在與其餘人的爭紛中,不小心失手將玉簡砸到她身上了。
辛夕大體明白對方意思後打斷表示不介意,神思再度回歸到教習長老的講述。
待到結束,和一群人魚貫而出到大門口,她忽而想起,自己是要去任務處的,怎麼來了學宮這邊。
人流中有人和她打招呼,是個常一起做任務的人,辛夕驚詫,
“你在這裡嗎?之前怎麼沒看到你?”
“不會是這是你們峰長老要求必須要到的課,然後你沒來,現在混過來,趕緊去登記弟子那裡簽名吧?”
她下意識對照這人修煉體係與剛才授課內容的性質,卻隻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
苦思無果,於是她隻得指了指殿門那邊的方向,
“登記地方在那邊,你趕緊去吧,我也有事,就先走了”
走出珍寶閣,辛夕神識清點著婆娑丹。
除了剛剛購買的兩百瓶,沒有多餘。
她揉了揉眉心,隻覺頭疼。
自打入定要借助婆娑丹以後,所費丹藥越來越多。
但過度依賴於婆娑丹不是什麼好事,她一直在適量控製,藥量卻不減反增。
有次狠下心隻買了一百瓶,閉關時用完後,從清醒狀態出來,怎樣都找不回感覺。
枯坐在那也不是辦法,隻得強行出關。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喬辛夕”
正準備禦風離開,她聽見有人喊她,順勢回頭。
有人鍍著黃昏溫暖的金光,緩步朝她走來。
墨發鋪灑,未紮未束,如流雲瀉地。
麵龐輪廓模糊,身形影影綽綽,通身氣度不凡。
莫名的,她感覺心裡有一塊,在緩緩塌陷下去。
易展途站定,看著對麵還在愣神的女修,心中失笑。
原來平素那麼精明敏銳的一個人,到了夢裡,反應也跟慢了半拍似的。
不過想起自己過來的原因,立時正色道,
“喬道友,你對昭炎仙城整個仙城以及城外的環境熟悉嗎?”
聞言辛夕不解,這人問這個問題做什麼?
不過在記憶裡,自己去過一趟那地方,這問題簡單。
一枚玉簡在兩人麵前展開,她毫不含糊,迅速上手,用神識在上麵刻畫起來。
易展途見她是這樣的反應,也沒阻止。
玉簡逐漸被線條覆蓋。
落下最後一筆,辛夕收了神識,將玉簡用靈力推了過去。
“喏”
“城內的每條道路,以及城外是些什麼區域和概況,我全部畫上去了,細致得不能再細致了”
她這人有一個習慣,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般都會將那裡及其附近的地理情況摸清楚。
這樣自己在那裡犯了什麼事,都可以在順利逃脫。
想到易展途一上來就這麼問,又是器師,兼之還有被人追殺的可能。
她走到易展途身邊,神識又在展開的玉簡中一些線條上加粗。
“這幾條路徑,都可以迅速直通城外,城內建築太多,遮掩著,敵暗我明,不好動手”
又在一條線上格外加粗,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建議你走這條,這樣到了城外,發現自己實力不敵,直接到霧穀這裡來”
她在一片範圍內畫了個大大的圈。
“霧穀這裡,危機叢生,就算是煉虛化神修士過來了,都要警惕起來”
“人向來就是這樣,自己能力不足那就借助外力解決”
“你等一下哈,我把霧穀的環境畫得再細致一些”
說著又迅速拿出一枚玉簡動作起來。
這邊易展途目光再度細細掃過那些紋路,確保無誤後,轉頭看向喬辛夕。
兩人之間距離很近,由於是夢境,她整個人有些模糊,但感受得到她的格外認真。
關於自己的事,她真的很少敷衍。
目光轉移到玉簡,一條條線條迅速浮現其上,又是精準無誤。
他稍稍安心。
得到消息時晚了半步,東陌散修已然有一部分人守在外麵。
他城內的人有限,頂多攔住了幾個威脅最大的幾個,所以她出去,還是會遭到剩下的人伏擊追殺。
但昭炎仙城有的地方四通八達,有的地方卻是死路,奔逃時一個方向不對,極易被圍堵攔截。
這也是自己不得不選擇入夢的原因,畢竟夢境關乎隱私,進來屬實極其冒犯。
不過就目前情況來看,她分析得頭頭是道,有條不紊,一看就是居安思危,充分準備著的。
她真的很優秀,自己這一趟過來,顯得有些多餘。
他忽而憶起之前自己趕忙調動人手到這邊來的時候,江越川的話,
“你也不要太擔心,喬辛夕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燈”
“過往有次人數出動太多,夜家的人沒全部攔住,兩個修為比她高了一個大境界的修士在城中追她”
“彼時剛好那城的散修聯盟在做十年一度的實力考核,地點也近,她就把人往那邊引”
“追她的人隻顧著轟擊圍堵她,剩下的根本沒注意,砸到人家擂台防禦陣上”
“比賽進行得好好地,就這麼被打斷,聯盟方哪裡肯息事寧人,但她倒好,速度快,一個眨眼就到老遠之外了”
“而且聯盟方也是有眼力勁兒的,直到這種時候攔誰可以獲得更多補償,更大利益”
“當即死活不讓那兩修士走,後來東陌仙城那邊,派了人親自來接,還要不依不饒詐了一筆,說什麼,明明看見這邊在進行考核,還偏闖過來,顯然就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正想著,半張臉側倏然傳來冰涼的觸感,一觸即分。
“原來你是真的啊,那剛才怎麼喊了你幾句都不應?”
他回神,見對麵之人晃了晃腦袋,麵上疲憊又無奈,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最近反應遲鈍了好多”
“再加上每次見你,感覺跟見著迷蒙的煙霧似的,仿佛下一秒,風一吹,就那麼突兀地消散了”
“搞得這次我還真以為自己出幻覺了”
說著又將玉簡遞了過去,
“行了,該交代的都在上麵了”
“記熟之後,就你那速度,就算你把南域的天捅下來了,沒有一群煉虛老怪來抓你,恐怕還真抓不住”
“我走了”
辛夕囉嗦幾句後轉身。
徐徐走出幾步,還沒禦風而起,手臂就被拽住了。
回身,她撞進一雙深沉炙熱的眼,手臂上溫度更是燙的嚇人,她感到大腦有一瞬空白,渾身血液倒流。
良久,對麵之人才吐出一句話。
“你萬事小心,身上的防禦法寶能佩戴好的都佩戴好”
辛夕訥訥地點頭。
所有的景象開始消融,意識陷入讓人舒心安穩的黑暗,她徹底沉沉睡去。
直至自然醒,再沒有那些紛擾雜亂的夢境乾擾。
她神清氣爽,將玉簡放到一邊,用引水訣迅速洗了把臉,準備回昆侖。
經過木桌,她忽而想起什麼,折身,喚出地圖鋪在桌麵上,細細查看一遍。
將手鏈形式的極品防禦法器帶好,又清點了一下其餘防禦法器在吊墜裡的具體位置。
做完這一切,她又覺得不可思議,自己這是魔怔了不成,還真將夢裡的事當真了。
回憶起夢裡那個人,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雙深沉的眼,以及滾燙的溫度。
自己好像還因為看他挺虛幻的,為了核實人是不是真的,還上去摸了把人家的臉?
明明知道這是夢,但她感覺自己的臉還是燒了起來。
天呐,夢裡的自己這是什麼腦回路?不知道直接用玉簡敲的嗎?
她打住,不想了,不然她尷尬癌犯了,可以耿耿於懷好久。
一走出客棧,沒有高階陣法的阻攔限製,她很快感覺到有不少目光鎖定了自己。
她心下冷笑,又是這群人,都把神魂上的痕跡抹了還能追到南域來,當真是陰魂不散!
身法飛速運轉,消失在當場。
餘光裡的景象飛掠倒退,大段大段的距離過去,身後人少了大半,但仍舊有一部分窮追不舍,且因為修為差距,他們在越來越近。
再度邁上一條線路,清一色規製風格的館門樓閣店鋪住宅等建築占了半條街。
目光即將觸及中心住宅大門牌匾的時候,她慌忙偏頭。
上次就是因為盯著那玩意兒,她識海動蕩紊亂,要不是有七瓣金蓮在,估計現在她整個人已經完全癡呆失智了。
後來聽說,這“醉霄駕鶴館”,是中州某勢力,因為總領十分低調,因而導致派到南域這邊的分支主管報複性大肆張揚。
那邊總領知道了,也沒有勒令整改。
大致應該南域到底不如中州,諸多傑出卓越勢力龍爭虎鬥,一個不慎很容易遭到巨大打擊甚至覆滅。
因為這一失神,追趕的人拉進一大段距離。
兜頭威壓而下,同時,幾股強勁的氣流席卷而來。
破威行施展,同時流光彙聚,四個巨大盤影成型,橫掃而去。
七階陣法,化瀾回旋陣。
通常而言,大多陣法不能瞬發,能夠瞬發的陣法,都陣紋簡單,威力不足。
但化瀾回旋陣的特色,不在於威力強悍,它與其餘能量相撞時,會持續在相撞的位置耗著對方,不斷化解對方能量,緩慢將本身能量耗儘為止,為施展者拖延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