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堅聞言一愣,
“這...”
“你坐下”
黑衣男修又轉頭問右邊第一主座的男弟子。
“翟學明,你呢?”
翟學明像是一早就知道師尊會問及自己,在姚堅闡述看法的時候,就把之前在一邊記錄的書辦弟子招呼了過來,又認真看了一遍文書。
“兩人說得冠冕堂皇,夾槍帶棒,虛虛實實的”
“其實重心,還是要落在蔡良德是否被奪舍上麵”
“喬辛夕將人告到這裡,原因可以有很多,但就是要驗證她確實居心叵測,也要在先驗證蔡良德沒有被奪舍的事實之上”
“然後師弟的結論我感覺還是下得太早,這兩人進行搜魂的時候,全部都選擇了隱瞞,證明著兩個人,都不簡單,或者說,都有問題”
“再者,蔡良德殺人滅口一說,很有可能是一種轉移注意力,複雜化事件,賊喊捉則的伎倆”
他知道自家師尊的習慣,又趕緊道,
“斷案當然不能靠猜測,這個案件的關鍵,還是要采取措施驗證蔡良德是否被奪舍”
“弟子無能,實在沒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一點”
黑衣男修聞言點頭。
然後看向台下,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將兩人都送到莒蕪天險,等我什麼時候調令了,什麼時候進行下一次會審”
辛夕聞言,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這昆侖也就這樣了,連個被奪舍的人都查不出,都給它送到眼前來了。
莒蕪天險,也是執刑峰的處罰地點之一,整個地方沒有一絲靈力不說,整片地帶環境也比較惡劣,還有中階靈獸出沒。
不過比黑崖,神罰冥獄還是要好太多。
“這不大好吧?還是和之前一樣送思過崖吧?”
“兩人畢竟還沒有確認有什麼過錯,就直接送到...”
黑衣男修打斷說話之人,
“很明顯,要麼這兩人都有問題,要麼,其中有一人對事實進行了隱瞞,加大了審訊的難度”
“就算站在問題稍微輕一些的人的角度去思考”
“進行隱瞞的原因無非就兩種,一是對我們不信任,自以為那點特殊之處我們知道了會如何”
“這人要是覺得憤懣,儘可以待會兒就傳人要我去見他”
“二是,這人之前就犯過重大過錯,那罪名落實起來,比現在這個案件的罪名落實起來還要嚴重,既然這樣,這莒蕪天險,有什麼去不得的?”
“既然來了我執刑峰解決糾紛問題,就要知道我執刑峰的嚴酷”
副座之上一片靜默,有高階弟子從大殿入口進來,要將兩人帶下去。
“算了,嚴長老,知道你嫉惡如仇,眼裡也容不下沙子”
一位看起來上了些年紀的老者,拄著拐杖,從大殿的側邊入口進來。
“但你這廂都將老身請過來了,問題一次性解決就算了”
黑衣男修同其餘副座判員判長見了,都紛紛起身,對著這老者作揖行禮。
“宣衍道長”
一聽這稱呼,辛夕當即醍醐灌頂。
關於如何去證明蔡良德是否被奪舍,有一點,極其重要,又常常被人忽視。
那就是道心。
每一位修士,都有其獨特的觀念見解,就算沒有完全形成道心,那也有一定的雛形。
它獨一無二,每一位修士,就有其基於自身,與眾不同的道的見解。
如何去證明一個人是誰?
名字,親人,好友,外貌,喜好,修為,功法特征,習慣動作等等等,有太多角度可以去思考。
以至於,道心這一點,太容易讓人忽視了。
而宣衍道長是長留峰關於道的講壇的主講人。
長留峰作為主峰,其上都是些大能的弟子,人本就不多。
又要賣那些大能的麵子,對於這些弟子的重視,不言而喻,也就是蔡良德本人,絕對和宣衍道長交談過。
其實或許甚至都不用找上宣衍道長。
昆侖為了培養弟子,各種各樣的活動那麼多。
人的意識形態,生活態度,或許不那麼紮眼明顯,但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當時辛夕若是拜托一下那位蔡良德的師兄,兩人當場論道一場,恐怕那那位師兄對目前這位蔡良德的態度,會急轉直下。
蔡良德不同,他作為渡劫修士,本就在世間活了近萬年之久,後來,神魂又孤寂等待綢繆了那麼長時間。
他很清楚這一點,故而他奪舍來的這一年,他從未再去參與過宣衍道長的課程。
從宣衍道長進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再難洗脫。
但是在場,除了一位大乘主判,還有那麼多的化神煉虛合體判長判員。
就算他眾多秘寶傍身,他還是逃不脫。
他眼神陰森地掃過喬辛夕。
都是這該死的女修,如果不是她欺騙他,阻攔他,他根本就不用來這一趟執刑峰。
趁著那邊人還在客套,全身靈力無聲無息凝聚,平息周圍差點沸騰的能量暴動。
那就一起死吧!他惡狠狠地想著。
辛夕想明白了這點,看著那邊天衍長老的到來,想著身側之人會不會有動作。
剛偏頭,隻見光芒暴漲,浩瀚磅礴,極具毀滅性。
辛夕大駭,連連後退,這人自爆為何沒有前兆?
這般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措施,也不知道自己的防禦法衣能不能抵擋出竅修士的這一次自爆。
她的忐忑和焦慮沒有持續,因為下一刻,一道溫和而又厚實的靈力將她包裹。
伴著隆隆的爆炸聲響徹天際,整個大殿為之顫抖。
巨大的能量雲冉冉升起,恐怖暴動的能量如決堤的洪水,朝著四麵八方席卷。
大殿之內的桌椅壁燈等,頃刻間化為齏粉。
耀眼的光芒迫使辛夕抬手遮眼,整個能量暴動持續了半晌才止歇。
可能是執刑峰麵對了太多了中高階修士自爆,整個大殿整體架構倒是完好無損。
原來蔡良德站的地方,孤零零躺著一個手鐲,應該是他的儲物法寶。
黑衣男修袖袍一揮,手鐲懸浮於在場某兩個弟子之間。
“你們兩個將它送到藏庫,由那邊人員登記清點入庫”
“規矩之類的不要我多說,我可不想在執刑峰見到審訊對象就是我執刑峰的人”
“但盜取現象一旦出現,你也不要妄想朝夕相處的師兄叔祖心慈手軟”
兩位弟子低眉順眼應是,拿著手鐲離開。
黑衣男修立於高台中央,沉聲開口,
“此案進行結案階段”
“通過事先調查,大堂申辯,最終結果,本案明晰事實已然如下”
“秘境大能對我昆侖弟子蔡良德進行奪舍,我昆侖另一弟子喬辛夕將其告發,該大能用秘術法寶成功掩蓋奪舍痕跡,並在堂上反咬對方殺人滅口,最後道心核查環節之前,畏罪自爆”
??
“餘私以為,執刑峰的職責,是保護昆侖每一位修士的性命安危,是當仁不讓的職責”
“麵對大能飛升不成,通過設置考驗篩選軀殼的這種歹毒殘忍的亂象可能,我們每一位審訊人員,不要有絲毫畏縮心理,更不能顧慮宗門整體實力不加作為,我們要要慎重對待,堅決抵製,讓他後續在昆侖猖狂恣意,絕無可能”
“此案到達這裡,正式結案”
那邊用神識在玉簡上記錄的弟子,舒了一口氣,整體掃視過後,合上玉簡。
辛夕以為她可以離開時,黑衣男修再度發聲,
“喬辛夕,雖然你挑起私鬥,但念在你主動告發此現象確實有功,又布下了隔絕陣沒有造成重大影響,便不予計較”
“而你對案情一開始就有所隱瞞,我不管你的原因如何,但我希望,你未來,嚴格遵循昆侖各項法紀,也能夠對執刑峰多些信任”
*
辛夕從執刑峰出來時,空中飄起了小雨。
山間薄霧四起,她禦風,往浮玉峰而去。
途徑山門廣場,山門廣場的一角平台,人群熙熙攘攘,平台四角有靈力發出,向平台中央彙攏,凝聚成鏡麵。
鏡麵目前是一片漆黑。
但辛夕知道,這裡先前放映著剛才她和蔡良德那場案件的最後一次會審。
昆侖執刑峰每場主判審訊的案件,都會被投射到這邊來。
不過為了保護弟子聲譽,都會經過一定的處理。
在上麵,各位弟子的外貌都是模糊的,且名字部分姓氏出來了,就消聲掉你後麵的名。
昆侖五六萬弟子,每天到執刑峰的案件都有,但是能夠上達到主判手裡的,還是少之又少,大概一個月兩三件的樣子。
故而每次放映,經過這邊的弟子,總會有一些不自覺停留下來,觀看一二。
如果案件精彩,有時候被吸引著,這一場沒有完全結案,很多修士還會這幾天都來這邊轉轉,愣是將整場案件看完。
她也不例外。
上一次她看完整的一個審訊,幾乎是五年之前了,記憶有些模糊。
大概是有關昆侖一百餘位築基修士莫名暴斃,四名修士成四角告發關係,結果凶手不是其中任何一位,但是是其中一位的密友。
通過這些人相互告發話語的蛛絲馬跡中,那位長老發現不對勁,順藤摸瓜,抽絲剝繭,最後還是將人揪出來了。
當時案件真的是跌宕起伏,凶手本來定下了一個毫不相關的修士。
用搜魂術去驗證的時候,對方記憶也是一片混亂。
結果後續還有這樣一重反轉。
關於昆侖放映重大特殊案件的意義,很多弟子都有過討論,有幾點得到了特彆高的認同。
一是以儆效尤,加以警醒。
二是一種執刑峰變相的宣傳招收弟子,在昆侖內外門大比前後,這鏡麵基本上是全天放映的,那些不是主判審訊的案件,也有些會被放映上來。
就是希望一些正義感強烈的弟子,能夠自薦讓執刑峰高階修士收自己為徒,進入執刑峰。
“還彆說,這次的案件,倒是新鮮”
“唉,現在想從秘境遺跡裡麵撈點好東西真的是越來越難了,本來就不一定能夠撐到最後,好不容易撐到最後,還有被奪舍的危險”
“彆太自尋煩惱了,畢竟能夠放映到這上麵的,都是少數情況”
……
在一眾討論聲中,辛夕麵不改色,禦風朝著目的地進發。
這件事,總歸是塵埃落定了。
雖然主要還是借助宗門勢力。
但人生畢竟不是傳說,不存在單靠一個人就可以橫掃一切障礙阻攔的道理。
再者,能夠借助外力達到自己目的,是一種能力,也不失為實力的組成部分,不是嗎?
風雨漸漸大了,辛夕在自身周圍蒙上靈力結界,將風雨阻隔。
然後加大靈力調度,身形一晃,徹底消失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