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城門·開門】
伴隨著傑的聲音一起響起的,是某種像雷鳴一樣的巨大隆隆聲,下一刻,我被宿儺鎖喉的窒息感就完全消失了,身體突然變得好輕好輕,恍惚間感覺自己飄浮起來了,不過這種浮空隻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幾秒之後,我就落在了地上。
好奇怪……
我慢慢爬起來,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加茂宅的庭院已經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開滿紅色花朵的廣闊草地。天色也變化了,明明早就過了午夜時分,方才還隱約能看見的上弦月和幾顆淡星,現在全都悉數消失了,黃昏的暮色重新籠罩在這片草地上,一切都顯得昏暗而迷離,伴隨著草叢中彌散的淺霧,讓人看不清四周。
惠在離我不遠處的地方坐起身,他的神情看起來同樣訝異。我聽見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叫,回頭一看,發現千鶴正哆嗦著,在草叢裡抖成一團,她看到我之後,就立刻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撲進了我的懷裡。
我下意識地抱緊了她,思緒卻很茫然,千鶴不是和我共用著身體嗎?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不過還沒等我搞清楚狀況,周圍又傳來窸窣的聲音,我看見惠的身後露出了一抹粉色,立刻驚慌地大喊惠的名字,惠愣了一下,馬上意識到了危險,反身就是一個精準的錘擊,狠狠敲在那個粉毛腦袋上。
“啊痛痛痛!伏黑你乾嘛啊!”
出乎我們的意料,挨揍的人似乎並不是宿儺,而是被附身的虎杖,他臉上的咒文不知為何消失不見了,此時正捂著腦袋蹲在草裡,一臉委屈地望著我們。
什麼情況?這該不會是宿儺的偽裝吧……
惠回頭和我對視了一眼,我衝他搖搖頭,表示我也區分不了。惠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放鬆警惕,他把手合在一起,做出手勢,玉犬呲著獠牙,慢慢朝著不知是虎杖還是宿儺的粉毛逼近,粉毛則努力解釋著,試圖讓我們相信他確實是虎杖,就在情勢劍拔弩張之時,粉毛左側的草叢裡又傳來了動靜。
我呆呆地看著從草叢裡站起來的家夥,我沒有見過這個人,該說是人嗎?那個高大的身軀上長著四隻胳膊,臉也怪異無比,好像從中間分裂開了一樣,一個腦袋上出現了兩張麵孔,五官雜亂地拚湊在一起,顯得麵目猙獰,而且有一種無法遮掩的邪惡氣場。
“黃泉之界……彼世之岸……”四隻手的怪物彎腰摘了一朵地上的紅花,一邊端詳著,一邊喃喃自語,“沒想到千年之後還能再見一次這樣的場麵,看來現在的咒術師也不全是廢物嘛……”
聽這說話的語氣……原來眼前怪物才是宿儺嗎?!
我們瞬間警覺起來,惠的玉犬調轉了方向,朝著宿儺擺出攻擊的架勢,虎杖也迅速起身,靠到我們身邊,大家都一臉緊張地防備著眼前的極惡詛咒師。
宿儺卻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樣子,隻見他揮了下手,身邊的草地就在頃刻間燃燒了起來,衝天的火光驅散了草叢間的迷霧,遠處的景象也變得清晰可見。離我們不遠處,原本傑所在的方位,此刻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城門,門扉開啟著,門內是無儘的迷霧。
我看見傑就站在門樓之上,他保持著剛剛的手勢,眼角持續淌著血淚,表情也有些勉強,似乎正在竭儘全力維持著城門的開啟。而在門的前方,穿過這片草地,有一條波濤洶湧的寬闊河流,河對岸有無數黑色的影子在躍動,我認出其中一道黑影,正是傑之前放出來過的虎形咒靈。
這就是傑的領域嗎?好像和我,還有悟的領域都不一樣,根本看不到領域的邊界在哪裡,而且我從沒見過類似的景象,這種荒涼而幽靜的氛圍,就好像是……落入了生與死的邊界之地一樣……
“把我和小鬼分開了啊,”宿儺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重新把目光投在了虎杖身上,“領域的能力是靈肉分離嗎?還真是有趣……”
“如果在這裡破壞你的靈魂的話,等領域解除,你的身體就該徹底歸我所有了吧?”
火光映射著宿儺醜陋的麵容,他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視線在惠和虎杖之間流連,仿佛在餐館裡挑揀菜色一樣,讓人覺得又冒犯又惡心,那股可怕的咒壓也持續上升,給人極強的壓迫感,千鶴在我懷裡瑟瑟發抖,我也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原來傑的領域,能夠將在場所有人的靈魂都從身體裡分離出來,因此被受肉的我們,也能以不同的靈魂體出現在領域之中。宿儺意圖消滅虎杖的靈魂來搶奪虎杖的身體,可是反過來說,我們也能在不傷害虎杖的情況下直接攻擊宿儺的靈魂,要是能在這個領域裡打敗宿儺的話,說不定就有機會一舉祓除這個千年詛咒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