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暗驟然消散,我落入了一片光暈之中,視野裡全是白茫茫的,等再次睜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站在了一條寬闊的青石道路上,麵前對著的,是一扇似曾相識的朱紅色門扉,正是之前見過的加茂宅大門。
什麼情況?我出來了?我困惑地看著大門發呆,身後卻忽然響起了說話聲。
【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生得領域嗎?】
我快速回頭,看見熟悉的黑貓正搖著尾巴,蹲坐在青石路上朝我微笑,姿態和曾經出現在我腦海中的白發小人如出一轍。
啊,這次來的是傑啊!
雖然知道是自己的幻想,我還是感到很高興,立刻轉身把我的小貓抱起來,一邊摸著他的腦袋,一邊回憶起傑過去的講解。
上學期抄文化課的筆記時,因為沒理解【生得領域】的含義,我特地請教了傑,他告訴我說,生得領域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理解為內心世界,但兩者並非完全等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內心世界,然而隻有執念強烈,不願進入輪回的將死之人,才能在機緣巧合下開啟生得領域。一旦靈魂進入了生得領域,就會一直保持著生前的狀態,即使肉身腐壞,靈魂也不會消散,因此生得領域也可以算是靈魂的保管所。
靈魂保管所啊……那也就是說,千鶴的靈魂必然隱藏在她的生得領域中,我隻要在眼前的宅院裡找到她,就可以想辦法要回自己的身體了!
黑貓蹭了蹭我的臉頰,從我的臂彎裡跳了下來,他一路小跑到門邊,又回頭望著我。我發現那扇剛剛還關閉著的大門,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微微開了一條縫,靠近了以後,還能聽到若有若無的抽噎和哀歎,似乎有人正在宅院中輕聲哭泣。我低頭看了看貓咪,他衝我點點頭,我見狀便不再猶豫,用力推開門,又一次踏入了這所宅院之中。
生得領域中的加茂宅空無一人,庭院也和現下的時節一樣,隻有乾枯的樹木和凍結的湖水,到處都透露出一種寂寥。雖說在現實裡已經來過一次了,可我完全沒記清這裡錯綜複雜的構造,隻能循著那時有時無的悲泣聲,一間間屋子找過去。
到底在哪裡啊……
我拉開了一間又一間和室,都是空蕩蕩的,不由得有些焦慮。黑貓一直乖巧地跟隨在我身邊,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傑,除了一開始提示我以外,再也沒有給我任何建議,我看著貓咪毛茸茸的小臉,心裡不知不覺冒出來一點失落。
“你們這次要快點來找我啊……”我蹲下來摟住貓咪,感覺眼睛有點酸脹,“要是再讓我等很久的話……我真的會哭哦……”
貓咪抬頭舔了舔我的鼻尖,他還是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我有一瞬間真的很想抱著他大哭一場,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畢竟現在可不能由著自己任性而浪費時間。而且我也察覺到了,我這種突如其來的傷感,可能是受到了此處生得領域的影響,千鶴的情緒在某種程度上也渲染到了我的身上,如果不快一點找到她的話,我很有可能會被她同化。
我放開貓咪,閉上眼睛站在回廊上,仔細感受著千鶴的氣息,她的抽泣聲斷斷續續的,像是從後院的方向傳過來的,除了一直持續的傷感之外,我還能感覺她似乎在恐懼著什麼。我像之前那樣,一邊不斷呼喊她的名字,一邊朝後院走去,隨著抽泣聲變得越來越清晰,我終於在一處鋪著白瓦的獨院裡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這裡的紙門被緊緊關閉著,我試了一下,沒法從外麵拉開,裡麵的人被我的動作驚到,發出一聲含糊的喊叫,我趕緊出言安撫千鶴,告訴她我沒有任何惡意,隻是希望她能打開門,把身體交還給我。
“走開……走開……”
無論我怎麼勸說,千鶴都隻是重複著拒絕的話,我被她弄得有點煩躁,乾脆抬起手,想要發動術式強行突破。可當我開始凝聚咒力的那一刻,千鶴好像被刺激到了,她尖叫一聲,整個生得領域都扭曲了一秒,我被震得一陣眩暈,與此同時,很多混亂的畫麵也一起湧現在我眼前。
我看見一個唇上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他麵容陰鬱,撐著傘站在雨中,當那個男人把雨傘抬起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他額頭上有一道明顯的縫合疤痕。
是羂索!
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一種前所未有的劇烈腹痛又在此時突然襲來,甚至比毒血誘發的心臟疼痛還要讓人難以忍受,我用力撐著紙門,恍惚中看到自己雙腿之間有大量的鮮血在往下流淌,還有一雙蒼白的小手,從我裙子底下慢慢伸了出來,然後牢牢抓住了我的裙擺。
“嗚啊啊啊!”
我被嚇得不輕,尖叫著向後倒去,而當我摔在庭院裡的時候,那些可怕的畫麵和劇烈的疼痛卻又在片刻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看著自己沒有一絲血跡的腿間發愣,繼而還神經質地掀起裙子確認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小孩子躲在裡麵。我的小貓在剛剛的動亂過後也消失不見了,隻留下我一個人癱坐在庭院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