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娘抬頭看了眼罩在她頭上方的身影,男人依舊如尋常那般麵無表情,但她卻覺得胸腔微動,握筆的手指緊了緊。
“你先試著畫枝椏。”容惟並未坐下,隻負手站在她身後。她仿佛能感受到他說話間傳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頭頂。
左手畫枝椏並不難,但賀之盈畫得有些歪歪扭扭。
身後傳來一身歎氣,緊接著手中的筆傳來勁頭,帶著她畫完了長長的樹枝。
男人的手指握得很高,並未觸到她的手指。
但他的衣袖自然垂下,不可避免地挨著她的衣袖,賀之盈感覺左臂燙極了,那股熱流順著左臂而上,直燒到她的左頰。
似是這般握筆令他並不舒適,他無奈道:“手往下握些。”
這回他真的將熱氣噴灑在她左麵了,她的左耳感受到了。左耳旁垂下的未梳上發髻的碎發,如被雪突然壓下的細枝,猛地一顫。
她並不仰頭,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以及,紅潤的嘴唇,他剛飲過花茶,午後日頭足,照得嘴唇上未乾的細微水漬瑩瑩,她看著恍若還能聞到那花茶的清香。
賀之盈壓下心頭顫動,手順著直挺的筆杆往下挪動些許。
男人也將手下挪,衣袖覆在她左臂,如有千斤重。
直到香爐裡的香都式微,賀之盈盯著麵前這幅畫了一半的紫紅葡萄,才神魂歸位。
說是教她作畫,可卻不是教,分明是男人直接把著她的手作了半個時辰的畫。
“今日便到這裡吧。”
容惟的手鬆開,賀之盈差點沒握住筆,幸而她反應快,迅速握住,才沒讓那筆尖的紫紅沾上她今日的鵝黃衣裙。
女娘頓感尷尬,忙抬眼去看郎君。
他不會看到了吧?作個畫她竟失神至此,真丟人。
見容惟早已背過身去飲茶,應當是沒看到她失神的一幕,她才放下心來。
雖說作畫這個主意,甚至是他把著她的手作畫這個主意,是她提出來的,她本想著靠親密距離和舉止把住郎君的心。
沒想到整整半個時辰裡,失神的隻有她一個人,他與她同握著筆,衣袖交疊,他未坐下,隻俯身隻手牽著筆作畫。
因著俯身,她感覺到的男人氣息便更加強烈,想必他也能聞到她身上的海棠花香,但這些,都不妨礙他筆下流水行雲,紙落雲煙。
那色澤豔麗的葡萄雖隻畫了一半,圓圓滾滾的紫紅隻展現了部分,但依舊栩栩如生,紫紫紅紅刺激著人的視覺,直令人想咬上一口。
“霜雲,快收好。”賀之盈收起心神,忙朝門外喚道。
望著女娘的侍婢又一件件地將東西收起來,容惟開口道:“明日就彆帶這些了。”
“不行!”
見好看的郎君蹙起劍眉,賀之盈這才意識到她反應有些大了。
“不……不是,我是說,這些放著也未礙著表兄作畫呀。”女娘軟了音調。
高傲的郎君不吃這一套,指指桌上的物什,“這些,這些,明日都彆帶,看著花眼。”
賀之盈討價還價,“你若不喜,瓜果糕點我不帶便是了,但這花還是要擺的。”
“你的院子就塞滿了這些東西?倒真夠亂的。”
女娘不服,提高了聲量,“怎麼能叫亂呢,分明是彩飾琳琅,八窗玲瓏,朱門繡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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