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鬆了一口氣,蹲在河邊熟練地把皂角搗爛,又團成一團捏在手心裡搓洗了起來。
如今已入了夏,手泡在河水裡清清涼涼的,洗衣裳便也算不得苦差事。隻是寒冬臘月裡難捱,河水凍得人手指發僵,河邊風也大,寒氣順著褲腿直往骨頭縫裡鑽,她也隻能咬著牙拚命搓,盼著快些洗完。
她利落的洗完一盆,又清了兩遍,這才站起來擰乾。
黃嬸子和她們說完話,才剛走到河邊開始洗衣裳,一抬頭看陶枝都洗完了,“大丫,你等我一道走吧。”
陶枝把木盆抱在懷裡,笑著說:“嬸子你慢慢洗,我就不等你了,我回去還有活兒等著呢。”
“成,那你先回。”
陶枝還沒走遠就聽到黃嬸子說起了自己的閒話來,她不想知道她們瞎編了什麼,聽了反而鬨心,於是一路小跑了回去。
晾完衣裳洗了碗,她又去後院把豬草剁了,昨天打的豬草沒剩多少了,她想著再去割些。
剛走到前院,就見著陶老爹回來了,身後還跟了個頭上簪了朵大紅花兒的婆子。
那婆子一進院子,就兩眼放精光的朝陶枝走了過來,又上上下下的打量,“這便是老爺的大閨女?”
陶老爹心想自己算什麼狗屁老爺,話到嘴邊到底沒說出口,他自己都嫌臊得慌。
他把竹簍往牆角一丟,又把藥包遞了過去,“去把你娘的藥熬上。”
陶枝依言接了過去鑽進了灶房。
他把婆子請進堂屋,又倒了兩碗茶坐下,“你非要跟回來,是為著什麼事?”
王媒婆怨怪地看了他一眼,揪著手絹子說:“還能有什麼事?老爺您上回不是說要想想,可想清楚了?那邊可催得急。”
陶老爹喝著茶沒吱聲,那王媒婆又說:“成不成您給個準話,人家也是真心求娶的,十兩銀子的彩禮滿盧山鎮打聽打聽,也是少有的。若是嫌少呢,我再去說合,若是實在不願意,我也好回了人家再去尋摸,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陶枝把藥煮上後,就蹲到牆根底下豎起耳朵聽著堂屋的動靜。
陶老爹放下茶碗,擰著眉頭說,“這婚事我們家應了。”
那王媒婆立刻歡天喜地的拍起手來,“好好好!佳偶天成,功德無量啊!”
她眼珠子一轉,又小心翼翼地問:“這婚事您是做得了主的吧?您夫人不過問?家中長輩可有意見?”
陶老爹板著一張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家還我還當不得了?”
王媒婆聽他這麼說,臉都笑爛了,手絹子一揮,連忙賠禮,“瞧您,想岔了不是,婆子也是一片好心。老爺不知道,旁人家裡總有些心寬的,男婚女嫁這麼大的事兒,一家子沒合計好。說定了的婚事臨了了又後悔,真是叫人白耽誤工夫。既然老爺是個說一不二的,那婆子也就放心了。”
陶老爹一聽就明白了,冷哼道:“你吃這碗飯,自然什麼樣的人都碰得到。”
真要那麼容易,那天下人也彆種地讀書了,都去吃媒婆這碗飯罷。這話陶老爹憋在肚子裡沒說。
“老爺說得極是。”她舒心地喝完一碗水,又說:“如今已是五月出頭,家家戶戶都忙,徐家的意思是,先下了聘,秋收後就擇個良辰吉日過門,您看可使得?”
“下聘他們徐家不過來人?”陶老爹見徐家自己就把日子定得差不多了,心中有些不悅。
“來,當然來。婆子我回頭就同徐家娘子說,就約在三日後,您到時可得空出時間,若有變數婆子再親自登門。”王媒婆說到這,就起了身。
陶老爹起身送了送,又轉身回了臥房帶上了門。
陶枝聽得真切,再有三個月她就要嫁人了,嫁給那個徐二。
婚事就這麼定下了?
總給她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陶罐裡的藥煮沸了